“說說泓王案子的進(jìn)展。”九尺高臺之上,一中年男子身著五爪金絲黃袍端坐于雙龍頭金雕龍椅,眉宇間有些滄桑,本該正值壯年的年紀(jì)兩鬢卻以斑白,顯然操勞過度導(dǎo)致的。
此人正是當(dāng)今祁國的皇帝杜豐父親杜尚,其下左右各兩列身著朝服皆是今日上朝的朝臣,祁國規(guī)定六品以上為官,其下為吏,六品官員并受職于京畿范圍以內(nèi)的官員每日必須來京城內(nèi)上朝。
李若瀾剛好踏過上朝的門檻,不過官位卻是屬于最低的那種,自然只能站在最后面,她的職位是右司勛外郎,兩列官員她站在右側(cè),左側(cè)是前日見到過的兆萬京他是左司勛外郎,同階但高半級所以站在了左側(cè)。
她聽到皇帝說起泓王案件,身子稍傾想看看這件案件接下來到底怎么走,最前方幾人中站出一人道:“啟稟陛下,御史臺昨日徹查此事沿街調(diào)訪京畿內(nèi)凡是和此案相關(guān)的商鋪,一千三百五十六戶中有八百三十五戶說被泓王斂財此事屬實,余下五百戶改口說此事并非屬實,另有二十一戶現(xiàn)已撤走無從取證,此事目前看來有待商酌,不過絕大多數(shù)都說此事千真萬確,臣以為此足以指控泓王?!?p> 此人便是泓王案三部核查之一的御史中丞吳庭之。
緊接著又來一人站出說道:“陛下圣明,輕徭薄賦實行減負(fù)法已達(dá)十五年之久,民生安康,只是太祖建國結(jié)束紛攘局面當(dāng)初三國戰(zhàn)爭所帶來的創(chuàng)傷過于嚴(yán)重,非一朝一夕百年圖治能復(fù)原,這份罪狀臣聯(lián)合戶部考核之下覺得極有可能是因為賦稅過重而后被人指使做出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一人便是戶部尚書恭常,也是這件案件的主要負(fù)責(zé)人之一,此人身寬頭小,頗有賊眉鼠眼的模樣,雖是如此此人卻是戶部的能人之一,這幾年將整個國庫收支整理得有條不紊,該收上的稅支絕大多數(shù)都能收上,這幾年倒是很討皇帝欣賞。
“哦,恭常你給朕說說如何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說法?!被实垩劬μ撁椋种冈邶堃屋p敲。
恭常笑著道:“臣掌管戶部也有七年的時間,屢次到全國各地查訪不少民舍驛鋪皆表示賦稅眼下還是較重,鹽鐵織住占據(jù)了百姓相當(dāng)一部分的支出,苦役之下必有怨民,若有人以此為點對陛下及各位皇子皇威不滿,有這樣一份似怪非怪的罪狀書,臣以為并不為奇,只是到底是誰弄出這樣一張罪狀書反倒是耐人尋味?!?p> 這一番話說的很有道理,但卻是左顧而言他將事情的本質(zhì)從泓王身上轉(zhuǎn)移到了這份罪狀書的定性上去了,李若瀾聽得心中冷笑連連,這倒江湖的戶部老賊還真會轉(zhuǎn)移話題。
“戶部尚書大人這番話看似講得在理,但在下看來卻是漏洞百出!”這時兆萬京出列作了一揖說道:“陛下臣以為恭大人是在戶部呆久了,銅臭味太多把看見銅錢就想鉆的本領(lǐng)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陛下能有如此為國為君的臣子臣深以為大幸。”
兆萬京一口既出,不著痕跡的罵恭常愛鉆眼子,一時間群臣哄堂笑出聲來,沒有人不知道兆萬京作為當(dāng)年的新科狀元,一言一語都是驚人,他既開口不舌戰(zhàn)一番便不配被稱之為兆瘋子。
皇帝見是兆萬京開口,也是一笑說道:“兆愛卿此話怎講?”
兆萬京不動聲色道:“惠莊談樂本意是談樂,非談魚,那我們也得朔其源今日我們本非談賦稅之事,而是談泓王殿下是否魚肉百姓之事。幾十年前高祖立業(yè)不就是憑借廣大百姓支持才能有今日基業(yè),哪敢倒行逆施行不恩之事,正是今日有人忘記昔日恩情惹惱民怨,才有了這樣一份分量沉重的罪狀書,泓王殿下貴為皇族百姓平日連見一面也難于上天,更何況冒著污蔑皇族的罪名來狀告泓王殿下更是有殺頭重罪,若非是在是逼不得已安敢行此大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這一番話才是據(jù)理力爭的實話,李若瀾聽后暗暗叫好,這狀元郎說話果然針針見血,沒有一句廢話。
“再其事,當(dāng)初聯(lián)名上書的罪狀書這才數(shù)日之隔為何就有這番離奇轉(zhuǎn)折,我們都聽到御史中丞吳大人說了兩字改口二字,豈知污蔑皇族的罪名可不是小事,誰又有如此大的本事讓已經(jīng)到了陛下面前的罪狀書分量這么快就貶了值,臣認(rèn)為此事必須嚴(yán)查,不然愧對高祖陛下?!?p> “豐兒,你是哥哥同時你也是這件案子的負(fù)責(zé)人之一,你說說你的看法。”皇帝聽完兆萬京,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些疲倦,轉(zhuǎn)頭問向杜豐。
杜豐和其他幾位皇子皆是六部之一,同時貴為皇子,當(dāng)仁不讓的站在最前面,只聽他沉聲道:“兒臣覺得此事有怪,皇弟絕無可能做這樣的事情?!?p> 這話所有人聽到皆是動容,昨日還語聲具烈說要嚴(yán)查此事的趙王,今日為何突然就改了口。
“你又如何能斷定此事非澤兒所為?”
“啟稟父皇,兒臣兄弟三人雖是異母所生,但卻情如同胞當(dāng)哥哥的自然不會相信弟弟能做出這等事,只是此事看來蹊蹺,兒臣認(rèn)為此事要想盡快還給皇弟一個清白只有兩件事要做,一查清這錢是何人所收收到何處,二查這份罪狀書是否自愿屬實,是否有人在背后操縱民情。”
一旁的泓王聽到后心頭冷笑向前一步道:“父皇兒臣當(dāng)日看到這份狀告之后也是被驚得不輕,違背祖訓(xùn)的事兒臣決然不敢這樣做,因此兒臣找到了當(dāng)事牽頭的幾位掌柜來當(dāng)面對質(zhì),還兒臣一個清白?!?p> 果然不一會,當(dāng)時在商祥當(dāng)鋪當(dāng)時和李若瀾碰面的八位掌柜都被帶來到了朝堂上,其中自然有楊治在里面,李若瀾看到這八人眉頭一蹙,泓王這招釜底抽薪將這些人帶到朝堂上來對質(zhì),肯定是威逼利誘之后才敢這樣做,這樣一來局面反倒很不好說,說不定局面還會反轉(zhuǎn)。
“幾位給朕講講為何做這份罪狀書,你們不必?fù)?dān)心,從實道來有何冤屈朕會給你伸張?!被实劭聪蚬蛳碌膸兹?,聲音沒有一絲威嚴(yán),仿佛就是平民百姓之間談話,聽到皇帝的話幾人身上顫抖才止住。
此刻站在金鑾殿上,身側(cè)又是王公大臣,這些平民百姓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竟然一時間都不敢開口說話,楊治年紀(jì)較輕適應(yīng)能力比較強,這才吞吞吐吐的說著:“皇帝陛下,庶民楊治,之前所作的那份罪狀書不實,是趙...”
還不等他說完,李若瀾趕緊接話道:“楊治大哥,沒想到你居然也來了?!闭f完闊步走到殿前,當(dāng)下站在朝堂上的一眾朝臣見一陌生面孔,心想此人又是何人,這剛?cè)氤先芜呍谠绯暇蜕米源騺y他人發(fā)話,真是放肆。
關(guān)鍵時刻她哪能顧得上這么多,走到幾人跟前,楊治見到她驚訝道:“李兄弟,怎么你也在這里?!?p> 一旁的泓王見這人居然打亂了這楊治的話,本正是關(guān)鍵字眼上,上來了一個陌生面孔,頓時心生厭惡呵斥道:“你是何人,這金鑾殿前哪容你放肆,還不快退下!”
杜豐聞言眉頭收緊,有些不悅,我的人豈能容你說三道四?
李若瀾當(dāng)作沒聽見笑道:“楊治大哥,三天未見這幾天和嫂子可還好?”說完一掌拍到他的肩膀上,這一掌她已是用了一點內(nèi)力,卻見楊治雖然不動,但左腳卻是虛浮無力周身亦是松軟,心頭便頓時清楚了一些。
楊治這個時候哪敢和她多聊,扯起一絲僵硬的笑容道:“還好,還好?!?p> 李若瀾極為鎮(zhèn)定接著說道:“三天沒見面,楊治大哥可得對我實話,這幾天除了戶部吏部御史臺的人沒有其他人來找過你吧?比如京畿司!”
當(dāng)時她就是這番口吻讓楊治說了內(nèi)心話,尤其是最后三個字更是清澈入耳,楊治聽到后渾身一顫,泓王更是臉色陡然變化,大怒道:“你當(dāng)你是誰,父皇有說讓你前來了嗎?還不快滾下去!”
杜豐也是冷笑一聲道:“皇弟如此著急干嘛,此人上前來說不定知曉一點隱情,你聽她說完再叱責(zé)也不遲?!?p> 皇弟見眼下這幅狀況,袍袖一揮道:“澤兒你的性子總是收不住,你且先聽她如何說?”
李若瀾向皇帝作了一揖,接著便望向楊治,楊治此刻渾身打顫他能感受到背后泓王那凌冽的氣息,只能對李若瀾道:“李兄弟說笑了,這京畿司怎么可能會來找我呢。”
她向皇帝道:“圣上明鑒,我這位朋友是前幾日在京畿司侍郎李侑淳刀下救下來的,出了名的懼內(nèi),微臣在想一個如此害怕妻子的人怎么敢在圣上天威面前說謊話。”
說完便將楊治按到,一手將楊治褲腳給拉開,只見褲腳上遍布被鞭打的傷痕,又將他胸襟的衣服扯開同樣也是長滿了傷痕,環(huán)顧四周問著周圍的官員道:“楊治大哥既然沒有其他人來找過你,你身上這些鞭傷又是何人,在此各位有誰能看出這鞭傷的出處?”
一眾官員看后倒吸一口冷氣,其中一人瞟了一眼后卻再也不敢看,這傷痕的模樣他實在太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