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弦月懸掛半空。
整片街道的商鋪住戶皆關(guān)門閉戶,人們早已熄燈入眠。
寂靜空曠的區(qū)域,偶爾聞得幾聲不知名的蟲鳴聲。與白天的熱鬧喧嘩,成了明顯對比。
月光下,兩抹矯健的黑色身影踩著輕盈的步伐,在鱗次櫛比的屋檐上快速穿行掠過。
不消片刻,便停留在一座門梁上,掛著一張寫著畢府的牌匾宅邸前。
兩抹黑影相視一眼后,縱身一躍翻過眼前的高聳圍墻。
庭院里漆黑一片,借著月色的照映,兩抹黑影動作靈活的穿梭其中。
繞過前院后,輕車熟路徑的直往東邊的一個廂房而去。
到了門口,其中一個黑影從腰間摸出一截細小形狀的東西插進門縫里,然后微微扭動,門很快應(yīng)聲而開。
兩人閃身入內(nèi),反手關(guān)門。
房間里伸手不見五指,雖有微弱月光照進,也僅僅只能瞧見門口處的大概輪廓。若不是視力極好之人,很容易被絆倒在地。
一陣均勻的呼嚕聲在屋里響起,顯然主人已經(jīng)熟睡。
兩抹黑影先后踩著無聲的腳步往前移動,直至床榻前都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兩道冰冷的視線同時望向床榻中間,那高高聳起的一團被子。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肥胖中年男子,臉上掛著笑意,似乎正做著美夢。渾然不知自己的小命正被別人捏在手里,隨時都會一命嗚呼。
站在左邊的黑影收到示意后,利劍出鞘。
泛著寒光的劍鋒挑開外圍的薄紗床帳,身影步步床朝上的身影靠近。
當(dāng)被冰冷森然的劍鋒抵住咽喉的那一刻,睡夢中的中年男子才猛然從美夢中驚醒。
舉劍的人沒以真面目示人,但看到悄無聲息就突然出現(xiàn)在床帳前的高大黑影,就足以讓他魂飛魄散。
冷汗從額頭冒出,臉上的神色青白交加,肥胖的身體不停哆嗦。
察覺性命遭到威脅的他,下意識就想張口大喊。
“敢出聲,就殺了你?!币坏辣潢廁v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猶如來自地獄。硬生生將對方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聲,生生堵在喉嚨里。
肥胖男子不顧一切,雙膝砰地一聲跪倒在床榻上。雙手拱十,不停求饒:“大,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p> 黑影出聲:“認識黃源嗎?”
肥胖男子聞言愣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停頓過后立馬搖頭否認:“大俠,小的并不認識這個人??!如果是大俠要找的人,小的馬上差人去幫您找?!?p> 這話一出,抵在喉嚨的劍鋒又逼近了一分,隨時都有一劍穿喉的可能。
黑影情緒毫無波動,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再說一次?!?p> 言下之意,不說實話,明天就會變成一具尸首。
常人一般在面對突如其來,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高度緊張壓迫下,任誰都無法保持正常的思考能力。
除非心理素質(zhì)過硬,即使冒著會被殺死的危險也不愿妥協(xié)。
肥胖男子額間冷汗直冒,身上單薄的里衣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整個人像是從水缸里剛撈出來的一樣。
聽到問話,連忙解釋:“說,小的這就說。這,這黃源就是一盜賊,他偷了主人家的貴重物品跑路了。主人家為了找到他,來府衙報案捉拿他。但,但不知怎么回事?小的就聽說他去了京城,之后就沒消息了,至于其他的,小的也不是很清楚?!?p> 說到激動處,他就差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fā)毒誓了。
“你跟蔣天洪是什么關(guān)系?”
肥胖男子急了,立馬信誓旦旦的撇清關(guān)系:“大俠,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么關(guān)系,除了偶爾會有公務(wù)來往罷了,小的可以對天發(fā)誓的?!?p> 袁書禮黑眸一沉,冷聲道:“若證實你是撒謊,下次便來索你的命?!?p> 張晏收劍入鞘,兩人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他們走出門口的剎那,原本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肥胖男子緩緩揚起嘴角,露出一抹瘆人的笑容。
回到客棧,兩人前往沈非世房間匯報情況。
跟朝廷官員有關(guān)的消息,宋雪染本以為這是沈非世他們的內(nèi)部秘密,自己不宜參與過多。卻沒想到,欲起身離開時,沈非世出聲挽留她。
不可否認,當(dāng)時心里是很開心。如果不是對她有著絕對信任,像這種重要時刻,無論換成任何人都會有基本的防備心理。
所以在沈非世留住她的那一瞬間,她是有些錯愕的。雖說一起經(jīng)歷過很多事,但終歸親疏有別。
被人如此無條件信任,這會讓她在高興的同時,也會壓力倍增,因為她不希望辜負對方的期待。
宋雪染在心里默默許諾,既然一開始就做了決定,那便只管一路風(fēng)雨同行。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
兩抹身影推門進來,并隨手關(guān)上。
沈非世眼神掃過兩人,視線落在袁書禮身上。
袁書禮將他們在畢永民那里打聽到的消息,一字不落說了出來。未了,最后補充一句:“在那種情況下,我覺得他撒謊的可能性不大?!?p> 沈非世聽完后劍眉微挑,緊抿的嘴角在短暫的沉默過后,淡淡道:“他撒謊了?!?p> 話音剛落,袁書禮和張晏同時看向沈非世,驚訝于他如此肯定的語氣。
畢永民當(dāng)時被嚇得眼淚鼻涕橫流的樣子,他們可是印象深刻。人在極度的惶恐之下,怎么可能還有心思耍心眼?
迎著兩人疑惑的眼神,沈非世只好簡單扼要說明一下原因:“黃源這么重要的人物,你們覺得蔣天洪會隨意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嗎?除非對方深得他的信任,同時又能確實幫到他的。”
袁書禮聞言細細斟酌過后,說道:“確實?!?p> 沈非世神情從容淡定,修長的指尖輕輕轉(zhuǎn)動手中的青瓷杯盞:“黃家村的村長說過,黃源離開村子后,就有一群身著官兵服的人去搜村。官府的兵力,蔣天洪就算有在大的財力,也只是一介商賈,根本無權(quán)支配?!?p> 對話點到即止,袁書禮和張晏都是聰明人,自當(dāng)會理解其中的意思。
這番話如當(dāng)頭棒喝,他們知道自己是被畢永民制造的假象欺騙了。
宋雪染溫聲道:“不過,他雖然撒謊了,但有一件事他沒有說錯。當(dāng)時那些追我們車隊的頭領(lǐng),就是想以黃源盜竊貴重財物的這個名義,來搜我們的馬車。”
始終覺得刀疤男子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可惜此人卻從未在松延縣露過臉,想追查也無從下手。
沈非世骨骼分明而好看的雙手交握抵住下巴,薄唇輕啟:“一個人若在性命受到威脅仍不愿透露的秘密,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本人真的不知道實情,想說也說不了。一種是這個秘密是本人保命的王牌,或者是比性命還重的底牌。一旦說出口,那他將失去一切。與其這樣,不如豁出去賭一把。再說,你們并沒有表明一定會殺死他,這就是他敢做出這個決定的前提條件?!?p> 張晏微低著頭,語氣恭敬:“少主說的是,是屬下疏忽了?!?p> 沈非世做了一個手勢:“不,這趟還是有收獲的,至少確認了對方是友是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