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猙獰的表情模糊了夢與現(xiàn)實,張嵐一時口干,想說幾句話緩解情緒,但只能發(fā)出“嘶嘶”的氣音,就像被棉花堵住了喉嚨。
亂發(fā)下腫脹潰爛的臉,像一團淡紅色的面,包裹著歪扭的五官,怨毒的眼神隨著房間里的冷氣一同爬上了張嵐的脊梁。
當(dāng)女人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時候,張嵐有產(chǎn)生了奇怪的既視感,仿佛自己才是不斷墜落的人。
窗外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雨,灰蒙蒙的天空醞釀著一場陰謀。
坐到了女人的床上,隔著一層薄薄的棉絮張嵐體驗到了木板的堅硬,棉絮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床下是空的,除了積滿灰塵的地板就是黏糊糊的霉菌。
看著地上沾著唾液和眼淚的被褥,一股惡心感涌上張嵐心頭,只覺得腦袋里像有一只蟲子正在嘗試破殼而出。
扒拉開那團臟兮兮棉絮,張嵐搭坐在床板上,一手扶額一手撐床,避免自己直接昏倒在床上。
“張嵐!”
張嵐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站在了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是警號s164875的汪志成,你被捕了?!?p> 他的聲音洪亮,就像一個擴音喇叭,整個病房都在與他共振。
張嵐只是抬起頭望著他,幾秒后才緩緩開口。
“罪名是什么?”
只是簡單的問題,汪警官聽到后卻勃然大怒!
“你這'人渣還想抵賴?”
一沓署名為張嵐的紙質(zhì)文件被他甩在床上,張嵐低下頭慢慢閱讀起來,它們都屬于同一個人的實驗報告。
“7月16日3時23分,實驗體大腦皮層活性異常激增,左臂靜脈注射20%濃度tec—1菌原液20ml,實驗體腦部指標(biāo)趨于平穩(wěn),頭部劇烈疼痛?!?p> 張嵐可以推斷不管tec菌原液的用途是什么,作為初代藥物必然包含著許多副作用。
“7月17日5時12分,實驗體的保守治療計劃失敗,經(jīng)搶救無效后陷入休克狀態(tài),生命體征微弱,預(yù)計生存時間剩余24小時?!?p> “7月17日13時01分,注射40%濃度tec—1菌原液100毫升,實驗體腦細(xì)胞失去活性.....”
“蓄意謀殺,非法拘禁,非法藥物實驗......我憑這些就可以當(dāng)場把你槍斃?!?p> 還沒等張嵐全部看完,汪志成就一把提起張嵐的領(lǐng)口猛地砸向墻壁,散落的文件飛的到處都是。
只聽咔的一聲,劇烈的疼痛從肘關(guān)節(jié)蔓延至全身,雙眼不受控制的溢出了淚水。
“說,你把他們藏到哪里了?”
張嵐的手被汪志成拷在身后,受傷的手臂被摩擦的咯咯作響,但他卻依舊咬著牙沒有發(fā)出聲音。
因為從剛才開始張嵐就覺得這個粗魯?shù)木煊袉栴},他竟然絲毫沒有過問楊小娟的事情。
“不說是吧??。磕悄闳ズ烷愅跽f吧。”張嵐感覺有冰冷的東西頂住了后腦勺,隨后是充滿金屬質(zhì)感的上膛聲。
“汪志成!你給我住手!”
嘭的一聲巨響,是門撞擊在墻面的聲音。一個中年男人的咆哮從門外傳來,在一陣腳步聲后張嵐感覺自己身后的壓力驟然一松。
“隊長,我......”汪志成一時顯得有些慌亂,試圖做出解釋,話語卻還是停留在了口中。
“出去,這個案子與你無關(guān)了?!?p> 張嵐滑落在地,扭頭看向中年男人。
來著大約四十歲左右,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體型微胖,穿著很隨意,舉手投足減卻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yán)。
汪志成憤懣的看了張嵐一眼,又看了一眼隊長,極不情愿的走了出去,重重的關(guān)上了病房門。
中年人看著墻邊蜷縮的張嵐,也沒有去扶。只是拿起了幾張地上的實驗報告,隨意的翻閱起來。
“平常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一次可不行。”
他說話很慢,語氣也十分平穩(wěn)。
“不過我知道你并非是那種人,我也愿意幫助你?!?p> “你想要...什么?”
張嵐估計自己應(yīng)該是骨折了,但還是咬牙切齒的想要套出情報。
“我什么都不要,是你要...”
中年男人大方的坐到了床上,眼睛斜視著地上的張嵐。
“嗯!”
張嵐勉強擠出了一個音節(jié)。
“你逃脫后又殺了一個女人,你明天就會見到她?!?p> 中年男人把音量壓的很低,哪怕是面對他的張嵐也聽不太清楚。
“我的人已經(jīng)在下面等了很久,不要讓我失望。”
中年人起身,摟著張嵐的肩膀,一直到了窗邊。
張嵐嘗試著逃脫男人的鉗制,卻只是徒勞無功。
這個房間所處二樓,樓下是一片被血染紅草地,上面躺著支離破碎的楊小娟。
“沒事,跳吧?!?p> 中年人看了看樓下,給了張嵐一個夸張的笑容。
“隊長,你沒事兒吧?!?p> 外面的汪志成似乎是感覺到什么,砰砰砰的開始敲門,而中年男人也適時給了張嵐一個玩味的微笑。
張嵐沒有多余的選擇,艱難的向窗外爬去,猶豫著這五米的高度會造成什么程度的痛覺。
“他跑了!”
中年男人大呼一聲,猛地將張嵐推了出去,天空中又響起一聲驚雷。
耳旁是獵獵風(fēng)聲,張嵐和雨水一同下墜著,而他的正下方就是楊小娟仰面朝上的頭顱。此時她的臉在張嵐視覺中被拉伸了無數(shù)倍,甚至覆蓋了整個草坪。那張開的嘴也無限被放大。此時就像是一個黑洞,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吞噬。
在臉即將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張嵐用力的閉緊了眼睛。
可預(yù)想中的撞擊與疼痛卻并沒有如期而至,四周的風(fēng)聲雨聲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絕對的寂靜。
張嵐想要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眼皮就像被縫了起來一樣沉重。不僅僅是眼睛,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是同樣僵硬。
在無邊的黑暗中,張嵐只聽得到自己急促沉重的心跳,就連鼻息也感知不到了。
“咚,咚,咚......”
張嵐無法計量時間,只能默數(shù)著自己心跳的次數(shù)。在這過程中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下落的速度與耳旁的心跳聲在一同起伏,慢慢減緩。
“叮~叮~叮......”
哪怕自己一直在聽,但張嵐還是驚訝的發(fā)現(xiàn)耳旁的聲音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變成了金屬鈴聲。
和之前在回廊里的不同,這一次的鈴鐺似乎與張嵐隔著好幾層墻壁,聽起來悶悶的。
張嵐的四肢軀干也恢復(fù)了觸覺,但還是動彈不得。粗糙的木頭緊緊的壓迫著手臂與背部肌肉,就像被關(guān)在一個火柴盒里一樣。
這個火柴盒隨著鈴聲一上一下的小幅度擺動,張嵐也在顛簸中撞擊著側(cè)壁,發(fā)出一次次的悶響。
鈴聲停止了,晃動也停止了。遠處傳來微弱的金屬刮擦聲,然后又是輕輕的撞擊聲,就像在敲打一面鑼,一面鼓。
張嵐反應(yīng)過來,自己要被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