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三年已過,全國上下的考生跨越千山萬水齊聚京城,參加即將舉行的三年一次的殿試。
這三年來,忘憂酒館推出了很多新制的佳釀,人氣頗高,而最有名氣的一壇是名叫“籬人醉”的酒,很多人想要一嘗它的滋味,可店小二都以酒還未開壇出售為名拒絕了。越是不能觸及的東西就越是神秘,各種傳說風起,更是讓本就熱鬧的小酒館座無虛席。
少女像往常一樣去酒窖里取酒,看著那壇已封存三年之久的酒,會心一笑:
“很快,就可以開壇了呢。”
酒壇的頸上掛著一個木牌子,上面端正的寫著“籬人醉”三個字。
殿試前后的幾天于她本是尋常日子,而今年卻分外不同。每天,她都盼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能夠再次出現(xiàn)在她店里,和她一起開啟那壇塵封已久的特制佳釀。
轉(zhuǎn)眼,殿試已過去三個月,忘憂酒館里這段時間也來過不少讀書人,可終是不見當年那青年書生再次踏入她的店門。
興許,是不會來了吧……
這天晚上,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成寐,便起身來到酒窖,徑直走向那壇已封存了三年的籬人醉,取來,捧到當年他們曾一同坐著飲酒的桌上。對著天上那輪將圓未圓的明月,她淺淺一笑:
“是否殘缺的才是最美好的?”笑意中多了幾分自嘲。修行千年,除了酒,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凡人書生滿懷期待,不知為何,自己會信了他當時帶著醉意的諾言,又為何會在那日離別之后,親手釀出這壺從不肯開壇出售的酒。
那一晚,千年不醉的她,第一次喝醉了,腮暈潮紅,醉顏微酡。獨自嗅著這沁人心脾的酒香,回想著當年的月下琴簫合奏,不經(jīng)意間,一滴淚水劃入杯中,碎了杯中的明月。
蓬萊仙閣,一位仙子獨立于高閣之上,望著那茫茫云海,白裙輕紗飛舞,清風拂過她烏黑的發(fā)鬢,眉間的那朵火紅的彼岸花綻放著。屋內(nèi)的桌上放著一壺酒,師傅賜名,陌上花。
十多年后,當年的青年書生已生出幾縷華發(fā),調(diào)任途經(jīng)洛陽,特意摒退左右,獨自一人去找尋當年的那家街角的小酒館。街上一如既往的繁華,街上人來人往,街道兩邊的商店依舊生意興隆。
距離那家小酒館越來越近了,他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腳步,仿佛是嗅著那久違的酒香,很快,那間小酒館的屋檐已引入眼簾,而他卻開始不安起來:她會不會還在怪自己當年的爽約?會不會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當他鼓起勇氣推開店門,店里的陳設(shè)雖仍是老樣子,可店里沒有客人,掌柜是個中年男子,正懶散地坐在柜臺前播著手指甲。
原來,這家酒館早已換了主人。
他向掌柜的詢問這店原先的女主人,可掌柜說這店一開始就是他的,他一個單身老漢哪來的女主人。他心中起疑,在周圍的店家和街坊詢問了一圈,無人知曉當年的那名在洛陽城里小有名氣的釀酒少女,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在林中的偶遇,月下一同品酒,琴簫和鳴,都好似一場夢,夢醒了,人也不見了。那一刻,他心生悔意,后悔當年沒有從洛陽進京,后悔當年沒有好好一嘗她精心釀制的美酒。要怪,就怪當初自己輕許下諾言。
然而這次造訪落空,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一生飄零,一生找尋,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苦苦找尋的是當年喝的那壺酒,還是釀酒的人。直到暮年,有一日夜里,他夢見自己獨自坐在湖中心的一艘船上,沒有船夫,湖面被一團濃密的迷霧籠罩著,辨不清周圍的事物,大聲呼喊也無人回應(yīng)。忽然,在迷霧中,隱約可見一艘小船緩緩向他駛來,迷霧漸漸消散開去,一位白衣少女站在船頭,亭亭玉立,手捧白玉酒壺,笑顏相迎,素色衣裙上還繡著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云開月明,兩人月下對酌,猶如當年一般。
尉遲凌思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