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沒見過他。”季瀟湘回頭望了一眼城里,此時人群已經(jīng)少了許多,但還是熙熙攘攘的,來往人眾絡(luò)繹不絕?!芭d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
季瀟湘一臉匆忙和不耐煩的樣子讓伍長有些膽怯,不敢再多問什么。正好這時李原牽著五匹馬過來,那馬個個高大雄駿,被李原牽著仍是長嘶不已。
瀟湘迎著李原走上去,將幾匹馬掃了一遍,有些嫌棄地說,“這里的馬怎么都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
“少爺,此間不比京師,這些已是清陽郡城里最好的馬了?!崩钤x出最好的一匹牽過來,季瀟湘抓住韁繩,翻身躍上馬背,輕輕一夾馬肚,騎著馬避開人群往江邊去了。
李原也抓住韁繩正要上馬時,那伍長走過來問道:“李侍衛(wèi),你與季公子在城中時,可曾見過楊進(jìn)士?”
“楊進(jìn)士……?”李原皺著眉想了一會,“不曉得,我只知有季進(jìn)士,不知還有個楊進(jìn)士。”說罷,翻身上馬揚(yáng)長而去。
“唉,相府里的人真是個個和閻王爺一般,惹不起,惹不起啊……”伍長愁眉苦臉地回到崗位上。在城里尋找楊叡卿的命令出自身在江邊的知州之手,他只教自己在城里尋找楊叡卿,卻并未將畫像送來。
官兵和百姓雖然知道今科狀元是誰,卻都不曾見過楊叡卿的相貌,如今清陽郡城里人群往來如織、人聲鼎沸,要找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更何況,主要的兵力都用于維護(hù)治安和巡察上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找出足夠多的人手是不可能的。自己只是個伍長,也沒有那么大的權(quán)力。
“勞駕,此間可有馬匹?”
正當(dāng)伍長愁眉苦臉地站在城門旁時,突然從城里疾步?jīng)_出一人,滿頭大汗地問道。
“馬匹?”伍長一愣,緊接著上下打量著面前的人,見來人相貌英俊非凡,一時竟有些恍惚。
“對,馬匹。”那人顧不得擦去額頭上的汗,“小生本要去江邊祭祀,奈何城里出了些難以啟齒的事,耽擱至此。若無馬匹,只怕遲到誤事,還請閣下相助?!?p> “江邊?祭祀?”伍長突然晃過神來,又打量了一遍那人,慌忙端正儀表問道:“請問,公子可是楊進(jìn)士?”
“小生楊叡——”
“公子——!”
‘卿’字還沒說出口,只聽得城池內(nèi)一片鶯聲燕語,三十余個女子一馬當(dāng)先沖了過來,其后還有不少文人、書生,追著楊叡卿過來。
“這這這——”伍長從未見過這種陣仗,整個人都慌了神,“來人,快將城門護(hù)住,莫教她們過來!”
把守城門的十幾個衛(wèi)兵慌忙上前,各持槍戟架在城門前,這才勉強(qiáng)攔住了人群。
“久聞楊進(jìn)士姿容俊美有如玉樹臨風(fēng),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楊進(jìn)士,這篇文賦學(xué)生已拜讀百遍,但其中——”說話的人揚(yáng)著手里的文稿,還沒說完便被幾個女子擠到了一旁。
“初次見面,小女子鄭玉奴,清陽川縣——”
還沒說完,又一女子擠上前來叫道:“小奴名喚秦淑容,江左安門人——”
“學(xué)生久聞‘麒麟兒’之大名,斗膽請求閑時一敘,不知——”
盡管被士卒死死攔住,眾人還是熱情不減,拼了命地擠上前來想要對楊叡卿說一兩句話,甚至還有不少女子被擠到后面一時心急,將手里拿的果子、手帕等物丟出來,希望能被楊叡卿撿到。
望著這股盛況,楊叡卿無奈地嘆了口氣。
“楊進(jìn)士,這是怎么回事?”伍長擦了擦嚇出來的虛汗,“江邊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城里怎么還有這么些人追你?”
“這……說來話長?!睏顓鼻錈o奈地?fù)u了搖頭,接著說,“祭祀要緊,敢問閣下,此間可有馬匹?”
“馬……有,有?!笔窒碌谋涠荚跀r著城門,伍長只得自己屁顛屁顛地跑去將季瀟湘挑剩下的一批白馬牽了過來,“楊進(jìn)士,你看這匹如何?”
“多謝?!睏顓鼻漕櫜坏每?,縱身一躍上了馬背,在馬上對著伍長一抱拳,“閣下之恩,容日后再報!”
“楊進(jìn)士不用客氣,你快跑吧!”伍長回頭看了一眼幾乎被人群沖破的‘防線’,“再拖一會,怕是——”
話音未落,士卒已被人群沖散,眾人紛紛涌上前來追趕楊叡卿,叡卿連忙要走,奈何前面一些人站住了看熱鬧,見是楊叡卿,也有不少男女回頭聚過來,將官道堵住。
楊叡卿擔(dān)心縱馬傷人,不敢打馬,只得滯留在城門前,不一會兒便被數(shù)百人圍得像鐵桶一樣。
“楊進(jìn)士,這詞……”
“楊進(jìn)士,奴家住……”
“家有小女年方二八……”
看著踴躍上前的人群,楊叡卿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既不能打馬沖出去,又沒法遣散眾人。自己的聲音只會在數(shù)百人的高聲呼喊中被淹沒。
城門下的士兵們都看的傻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傻站著干什么,楊進(jìn)士要是耽誤了祭祀,這筆帳肯定要算在我們頭上!”伍長還算機(jī)靈些,拳打腳踢地轟趕士卒上前叫喊、拉扯,想要把楊叡卿從人群中救出來。
伍長懊惱不已,不知為何在心里想道:“也怪不得他們,哪怕是我這個大老粗乍一看見,竟也有些心動……”
“諸位,諸位……”楊叡卿急的滿臉通紅,不停地?fù)苻D(zhuǎn)馬頭、高聲叫喊,這才勉強(qiáng)引得面前的人停下來聽他說話?!靶∩袢者€有祭祀重事在身,實在無法奉陪,且容改日再——”
“楊進(jìn)士,楊進(jìn)士……”
倘若某個心性淡泊的文人墨客從此經(jīng)過,必然會感慨一聲:看殺衛(wèi)玠、擲果潘安,不過如此!
“咣——!”
猛然一聲鑼響,眾人受驚總算是閉了嘴,紛紛往城樓上看去——
紅衣飄飄,長發(fā)如墨。
站在城樓上的,正是趙語雁和王府的護(hù)衛(wèi)。
呂護(hù)衛(wèi)從一旁閃過,拿出一張紙來高聲宣讀:“州牧有令:‘今日祭江之禮,貢生三百人缺一不可,但有延誤,誤事之人一律脊杖十五!’”
眾人聞言,紛紛嘀咕起來,這才緩緩散開。
“楊進(jìn)士,你快走吧。”趙語雁對著楊叡卿喊道。
楊叡卿向城樓上投以感激的一瞥,在馬上行了個禮,匆匆打馬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