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
嗤——
模糊的光暈在眼底浮現(xiàn),熟悉的溫度小幅度的驅(qū)散著身上的冰寒。
好似火柴摩擦的聲音,一團微弱的火,在黯淡之中搖曳。
隨后——被拋飛。
炙熱的火花在黑夜之中劃出謹慎的拋物線,順著完美的弧度,最終墜落在地。
——或許是的。
地上可能撲了一層油漬,火花在碰撞在地表以后,發(fā)了瘋似的暴漲,沒過幾個呼吸,熊熊烈火吞噬了大量的黑。
撲面而來的灼燒感讓蜷縮在角落的男人感到不適,于是他努力撐開了自己沉重的眼皮。
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他終于看清了眼前的絢爛。
死亡的絢爛。
“糟糕!”
男人面露驚悚,原本乏力的身軀在這團焚燒扭曲的火浪面前,瞬間恢復(fù)了氣力。
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地面抹了一層油,在起身的途中他理所當(dāng)然的摔了幾個略顯狼狽的跤。
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異味,他將手臂抬起,放到了自己的鼻尖下。
鼻翼微微張合,一股濃烈刺鼻的酒精味,灌入他的呼吸道中。
“是酒精!”
他下意識的就驚慌開口,旋即慌亂打量四周。
無邊的黑暗已然被吞噬而凈,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出現(xiàn)在了他的瞳中。
除了火,就是燒得炙熱的火。
火,火,火!
他煩躁無比的揮舞了一下拳頭,企圖通過這無力且無用的一擊,驅(qū)散火海。
很顯然,這是徒勞。
房間內(nèi)的大火已經(jīng)扭曲著向他而來,他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不對,應(yīng)該是越來越困難。
氧氣已然被吞噬一空,男人顯得有些猙獰的臉在火光之下是那般的清晰。
黑色的瞳仁之中亮起了紅且滾動的光,林潤的胸膛在劇烈起伏。
怎么回事?
我怎么會來到這里?這兒的大火是誰放的?是剛才的火柴嗎?使用火柴的又是誰呢?
腦子現(xiàn)在一片混亂,林潤的頭突如其來的刺痛了起來。
咚——
火海已經(jīng)將他無助的身軀吞沒,林潤甚至能聽到自己臨終前絕望的慘叫。
許是馬車再次路過了坎坷的路面,林潤的頭不受控制的打在了一旁的車廂之上。
發(fā)出了沉且悶的一聲。
他整個人驀地一陣顫抖,隨后倏地睜開了雙眼,瞳仁之中還帶著臨死前的絕望,與恐懼。
身體已經(jīng)被大量的汗水浸濕,此時的林潤,就好似溺水的人兒,上岸之后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有風(fēng)從車廂上密封得并不嚴實的窗戶縫隙里涌入,涼爽的干燥感讓他渾渾噩噩的精神微微一震。
雙眸之中仿佛揮之不去的恐懼陰影已然退散,林潤回過了神來,將發(fā)麻且木的大腦神經(jīng)梳理冷靜,打量起周遭。
——還是那個車廂。
隨著地面反饋而來的清晰路感,林潤能夠聽到四個車輪正發(fā)出即將破裂的吱呀之音,屁股之下的矮凳,還在上蹦下跳著摧殘他一身的骨頭。
風(fēng)流過車身,林潤深吸了口新鮮的空氣,開始回憶起剛才的那個夢。
“是夢?!?p> 他當(dāng)然這般的篤定,因為他并沒有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如果現(xiàn)在是夢,而剛才是真,那么他也不會有如今的感官。
那是天方夜譚,不是嗎?
為了證明自己并沒有死——剛才的夢實在太過于真實,林潤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嘶...”
不出意外的,劇烈的疼痛感由手臂一路蔓延到大腦的神經(jīng)末梢。
林潤打了個冷顫。
“的確是夢?!?p> 這下,他是真的篤定了。
可是,他卻又有些疑惑。
方才的夢境,實在太過于真實——那種絕望之中的無助感,撲面而來的熾熱感,以及剛剛蘇醒時的乏力感。
太真實了。
而且...
林潤雙眼閃過一絲疑惑,打量了一眼車廂內(nèi)的景象。
當(dāng)然,并沒有任何的東西值得他參考。
車廂,還是那個車廂。
只不過,坐在這般簡陋且不斷折騰晃蕩的車廂內(nèi),他到底又是怎么睡著的呢?
奇怪。
今天一整天,林潤碰到的怪事確實挺多。
馬道克到底是為什么要來找自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潤緩緩抬手,拉開了鑲嵌在車廂上的車窗。
窗戶上已經(jīng)結(jié)滿了冰霜——現(xiàn)在是寒冬時節(jié),對于長時間停放且未曾打理過的馬車而言,這是自然現(xiàn)象。
窗戶可能被鎖死,林潤摸索了好半會兒,才找到了鎖扣。
用力旋轉(zhuǎn),終于將鎖扣打開。
推開窗戶的一剎,呼嘯的冷風(fēng)仿若找到了值得肆意的港灣,不顧一切的涌灌進了空間狹小的車廂。
林潤又打了一個冷顫,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升起了雞皮疙瘩。
抬手擋住吹劃著臉部的狂風(fēng),林潤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略微看清楚了外部的景象。
一片白茫。
肉眼可見的冷風(fēng)在不知多高的慘白天際旋轉(zhuǎn)呼嘯,朦朧起伏的山脈沿著大地縱橫的曲線蜿蜒起伏。
天空,不,無邊的慘白處飄落下紛飛雪花,整個天地仿佛已然鏈接成了一條筆直的線,而林潤,則是在上面立體且突兀的生命。
往線的一段平鋪,馬車在荒無人煙的大地疾馳,車輪碾壓過大團大團厚厚的雪,轱轆出一條扭曲且不規(guī)則的痕跡。
隨即,又被漫天飄雪抹去。
“這是哪???”
林潤毛骨悚然,在登車之際,麥格林勒的天氣還沒有這般的糟糕。
對了,麥格林勒!
林潤再次看向白茫茫的深處,那朦朧的山脈已然快要淹沒在蒼茫雪花之下,淪為平淡無奇的一條直線。
“麥格林勒什么時候有山了?”
林潤努力回憶了一下,在自己有限的記憶之中,好似身為海港城市的麥格林勒,從來未曾聽說過有山峰的存在。
而且,還是連綿起伏的山勢。
腦中的思維變得愈發(fā)混亂起來,林潤根本無法想象,在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里,馬車到底將他帶到了哪里。
又要將他帶往何處。
許是強烈的死亡危機感籠罩,亦或者是無助下的人總歸會爆發(fā)出超乎尋常的勇氣——雖然林潤從來不認為自己沒有勇氣。
他推開了門。
車廂的門,就在自己的面前,夢境之前,他還心存僥幸,并沒敢擅自推開這道可能象征著地獄的門。
而如今,他卻不得不開。
縱使死,也要死個明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