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霜無比失落,便逐漸暴躁起來。奴婢伺候稍有不周,動輒打罵。
昆平和繁霜之間的,一系列心照不宣的舉動。又被明灝所察覺。畢竟是同床共枕,朝夕相伴的人,是否真心以待,也瞞不過。
那日初成婚時,明灝應付完滿堂賓客,忐忑地回房內。自昏黃燭光下,輕掀開朱紅蓋頭,精致如畫的眉眼,華麗尊貴的妝發(fā)。
垂眸低笑,顧盼生姿,令明灝怦然心動。本以為是三生有幸,天賜良緣。卻是罪惡的開始。
明灝滿眼都是繁霜,生怕繁霜有半點不如意。繁霜對明灝,向來是敷衍冷漠,從未將明灝當作人看待。
明灝屢屢碰壁,心里卻還替繁霜著想,繁霜出身高貴,所以本性如此。只要假以時日,總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又發(fā)現(xiàn)了昆平躲著繁霜。才后知后覺,繁霜怕是早已心有所屬,才對他冷漠。
便愈發(fā)的寵愛驕縱著繁霜。可惜繁霜早已將癡心錯付,全然不在乎明灝。
幾個月后,繁霜產女。整個顧府都充滿喜慶。宮里亦有不少賞賜。
明灝雖有弄璋之喜,但繁霜冷漠的態(tài)度,以及和長兄之間的事,卻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插在內心深處。
那日宮中璟妃送來燕窩,明灝興致高昂,親自弄了一碗,端到了繁霜面前。繁霜一聽,是璟妃送來的,本就面無表情的臉,頓時冷若冰霜。
轉過頭去,冷冷地命令道“拿開”明灝面上的笑容凝住,頗為尷尬地端著燕窩。
繁霜望著藕色的燕窩,晶瑩的表面可以倒影出一旁的陳設,“要我吃也行,你來作證,就說這燕窩有毒,我吃了就暈了過去”
明灝愈發(fā)難堪,“這..顧府嫡女..關雎璟妃..皇子生母..”支支吾吾,表達出為難之意。又生怕繁霜一個不高興,又和他大鬧一場。
繁霜依舊滿面恨意的望著那藕色的燕窩。
明灝反應過來,立馬起身,將燕窩端開。又出門去吩咐奴婢,萬萬不可讓繁霜接觸到砒霜水銀等物,便是連瀉藥也不行。又自己將所有燕窩暢快地仰脖飲盡。
如此才可以避免,自己兩邊為難,避免顧府的力量,被自己內部消耗。
夏吟盈和皇帝那般深情,尚且不能白頭到老。何況繁霜全然不曾在意明灝。
皇帝今日早早批完了奏折,卻也不曾偷閑。在宮中的練武場上策馬崩騰,練習騎射。一襲織金飛魚服,頗為干練清爽。
雨蕓初夜承歡后,便被皇帝拋之腦后,再也不見天顏。心怕自此老死宮中,精心凝妝,去了勤政殿。卻被告知,皇帝在練武場。
猶豫了下,便尋去了練武場。
看著寬闊的練武場上,一人嫻熟地騎在戰(zhàn)馬上,英姿颯爽,一身強硬的筋骨,利落地拉開大弓,頃刻間便瞄準,數(shù)支箭接連飛出弓外,不出意外皆正中靶心。
皇帝在一旁鼓掌,連聲道“好!好!”
雨蕓看得入迷,如此矯健的身軀,心里不由有些悸動。卻乍聞皇帝的聲音,才發(fā)現(xiàn)射箭之人并非皇帝,連忙走到皇帝面前,“臣妾拜見皇上”
容云鶴早已發(fā)覺雨蕓,但也無所畏懼,坦然地射完了箭,翻身下馬,至皇帝面前。
“你來做什么?”皇帝似是并不歡迎雨蕓。雨蕓雖面不改色,心跳卻不由加快,裝作情意滿滿道“臣妾實在思念皇帝..”
容云鶴行完禮,便轉身退下。卻被皇帝叫住,“你來幫朕想想,蕓答應說的是不是真話”
容云鶴無奈地轉身,“皇上其實心如明鏡,無需臣來多嘴”
皇帝頗為冷漠不屑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直視著,仍未曾起身的雨蕓。嫌棄道“滾”
雨蕓不敢再多事,連忙起身離去。行至練武場門口,卻裝作不經意間回首,貪婪地瞥了眼容云鶴。
容云鶴將雨蕓的小心思盡收眼底。
皇帝心里卻頗為煩躁,“一時痛快,封了答應,吟盈若是知道..又要生氣了..”眼中浮現(xiàn)出無盡的追思。
容云鶴面上溫和地笑著,說著些安慰的話。心里卻有些嫌棄,在身邊時,不曉得好好珍惜,如今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分明就是朝三暮四,還要故作深情。
雨蕓回去后,卻立馬叫來青鴛,將今日之事說與她聽了,青鴛不明所以,雨蕓便慫恿著青鴛,再去想辦法查查容云鶴的底細。
青鴛以為雨蕓是要做正事,便真去尋人,想辦法查了。
午睡后,我起身來,懶懶地坐與鏡前,藍玉在我身后替我挽發(fā),“洛美人和孫常在相邀御花園,娘娘可否要去?”
“好”我答應下來。拿起一根琉璃赤金釵子,在發(fā)髻旁比劃著。
出了宮門,便感受得到暗處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傳來,無處逃避。為了掩蓋真相,我?guī)е{玉裝作游園,將御花園轉了一大圈,相邀之處才映入眼簾。
像是偶遇到了一般,那兩人談笑正歡,見了我,便上前行禮。三人便一同在御花園中的亭子里坐下。
洛典淑與我交集甚少,坐于一邊,默默垂首吃著點心。孫瀾倒是頗為熱情,拿起一塊雕刻成玫瑰模樣的糕點,遞與我,低聲道“那寧昭媛沒懷疑”
我抬手接下來,貝齒輕咬了小口,“你們便假裝跟著她,一有情況,立馬告知藍玉”
兩人齊齊點頭,不漏痕跡地互相交換了眼神。我感受得到自己發(fā)邊的珍珠流蘇,和珍珠耳環(huán),都在顧盼間,不斷搖曳。
三人坐得頗近,互相遞著糕點,偶爾細聲交談,似是一副親近的模樣。
寧昭媛自然也知道了今日之事,并未在意。
青鴛費心費力,問了許多人,卻尋不到一絲線索。無奈只好告知雨蕓,查不到。
雨蕓自那日初見容云鶴后,便見之不忘,如今便只能再去皇帝身邊碰碰運氣,又念及那日無故惹了皇帝厭惡。
便精心凝妝,一身淺妃色褥裙,單薄的發(fā)髻上,帶著幾朵琉璃貝殼花,又去了勤政殿。
皇帝依舊埋頭批改奏折,見了雨蕓,便一陣煩躁。滿臉冰霜,令雨蕓不知所措。
雨蕓正想著如何提起那日之事會比較合適,皇帝卻先發(fā)問,“你對朕,是愛慕多些,還是敬畏多些”是因為看著奏折里,臣子恭謙的態(tài)度,而產生的疑問。
雨蕓難得聽皇帝說這么長一句話,受寵若驚,以為有了轉機,迅速思考,斟酌著開口,“若是四下無人,臣妾滿眼都是皇上,若是當著眾人的面,便是敬畏多些了”
卻令皇帝想起了,從前夏吟盈也是這樣,大方溫柔,過往一幕幕,猝不及防涌上心頭。
傷口再一次開始化膿作痛,連著五臟六腑都跟著難受,便愈發(fā)不敢面對雨蕓。本就陰沉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亦不再開口。
雨蕓卻覺得自己說得極為得體,索性狀著膽子上前,一步步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來太大的動靜,惹得皇帝不歡。
行至皇帝身后,一雙雖并不纖細白嫩的手,力度適中地給皇帝捏著肩。
本是緊繃著的身子,陡然得到了放松和撫慰,心里卻難受得緊,又怪異又不適應。
便愈發(fā)讓皇帝抵觸厭惡,抑制不住,丟開狼毫筆,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筆端的墨汁四濺,拍案震怒,質問道。
“誰要你過來的!”近乎低吼,語氣頗為嚴肅惱怒,又混合著一絲絕望。
雨蕓嚇得不輕,臉色發(fā)白,自己的回答難道不好嗎,還是做錯了何事,心情忽上忽下,連忙停手,跪在殿中,俯身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