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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憐云鶴

第三十九章.以命抵命

影憐云鶴 沈戲時. 2317 2020-01-16 13:39:14

  晨曦將至,整個內(nèi)閣尚且灰蒙蒙的,我臥與榻上,躁動不安,迷迷糊糊間發(fā)了噩夢。

  夢見身處一個可摘星攬月的高樓,憑欄而望,邊上還有無盡的欄桿,蜿蜒曲折。但空無一人。

  我突然想起,我是來這里尋人的。左顧右盼,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影。瘦骨嶙峋,一襲玄色深衣,男女莫辨。

  我立馬上去追逐,欄桿旁的空地并不寬敞,而且欄桿低矮。快步追逐間,一個局促的拐彎,我留意到時,身子已經(jīng)到了欄桿之外。

  底下是萬丈深淵。眨眼便可以粉身碎骨。

  我驚醒。抱緊了熟睡的容云鶴。動作弄醒了他,他迷迷糊糊,也抱住了我。

  我難以安眠,回想起香囊和秦佳音之事。

  若是她毫無關(guān)系,她的婢女為何在深夜,鬼鬼祟祟到了錦鯉池,為何得知婢女擅自出門后,要勃然大怒。

  我認定,白伶仃肯定又做了什么害人的事,秦氏也難逃關(guān)系。

  我想起夏吟盈的死,全賴白伶仃一手謀劃。夏吟盈家世顯赫,位至嫡后,她不過市井小民,賤命一條,殺人犯法,她本就該以命抵命。

  何況還是一尸兩命?我既然不如她神機妙算,那就先下手為強。

  一勺子砒霜,一了百了。

  怎能怪我狠心?

  一上午,我都在想這些事。心緒雜亂,但恨意在我胸中橫沖直撞。

  午膳后,我將孟安云叫來。

  “你的手段,向來滴水不漏,我是極為放心的”我已被恨意侵蝕得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白氏居心叵測,本宮容不下她了,若是今日在不動手,怕是他日,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拔下發(fā)上,中空的祥云發(fā)簪,遞與那人。

  孟安云似是有所領(lǐng)悟,接過發(fā)簪,俯身行禮,“嬪妾萬死不辭”

  “我再也受不了這種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覺了,我不知道哪天事情就會爆發(fā)出來,就像夏吟盈一樣,不可挽回,人死不能復生,那種感覺,我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遍了,安云,你明白嗎?”

  孟安云上前給我倒了杯熱茶,放入我的手中,溫熱傳入我的掌心,“安云都明白,娘娘放心”我點點頭。

  白氏這幾日難得歡喜,楣榮開始會走一小步,眼看著便越走越遠。如今已可以在寢殿內(nèi),轉(zhuǎn)上一大圈,白氏看著楣榮蹣跚學步的模樣,笑意填滿了彎彎的眼睛。

  那日胡莞顏所說的,不過是奉承的話,楣榮天資聰穎,令白氏喜不自勝,于是心生幻想,胡莞顏幾句恭維,白氏也順水推舟,兩人一唱一和,便成了那一日顧影憐聽到的言語。

  至于秦氏,不過是因為身邊婢女私藏了香囊,不舍得丟棄。又偏偏被杓鶴拾到。

  那日雖早早歇下,但心事甚重,輾轉(zhuǎn)反側(cè),夜深人靜,便聽到了那婢女的動靜,得知她深夜出門,自然覺得她不守規(guī)矩,所以才勃然大怒。

  而顧影憐,也只是憂思過度,宮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時日久了,稍有不對的地方,便就杯弓蛇影。

  從白氏決定對夏吟盈出手的那一瞬,兩人之間脆薄如紙的友情,便是徹底煙消云散。

  是偶然,更是必然。

  楣榮玩鬧夠了,在木制搖床里沉沉睡去。白氏心情大好,憶起顧影憐之事,顧影憐又不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覺得確實不應該對她那樣的態(tài)度。心生愧疚。

  于是尋來些布料針線,親自動手做了個布偶娃娃,杓鶴是男孩,所以是素色的布料,并無花紋,樣式也簡單。

  白氏心靈手巧,善于手工,做完一個娃娃,不過才剛過未時,楣榮仍舊沉睡,肉嘟嘟的小臉睡著的模樣可愛極了。

  索性換了衣裳,去關(guān)雎宮,去找顧影憐,把事情說清楚。

  顧影憐懶懶地,俯身靠在窗下的青玉案前。

  我聽藍玉說,白嬪來了時,心里便慌得不行,坐立難安,想避她于千里之外。藍玉要我鎮(zhèn)靜,看看白嬪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我內(nèi)心波動巨大,面色應該有些古怪。

  白嬪看著顧影憐,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從袖間拿出布偶娃娃,放輕腳步上前。

  “拜見璟妃娘娘”將那個娃娃遞到我面前,“嬪妾想了好久,是嬪妾錯了,是嬪妾該死,嬪妾..不該將怨恨轉(zhuǎn)到娘娘身上”

  似是極盡體貼,滿面溫柔之色。像極了許多年前,除夕宮宴上的模樣。

  我低頭看了眼那娃娃,雖用墨筆涂畫了嘴眼,樣式也可愛簡單,但毫無生命,又是慘白的顏色,令人看著便覺得,不是給活人的東西。

  我勉強點點頭,“我不怪你,我替杓鶴收下了”抬手將那娃娃拿了過來。

  白氏得到回應,心情愈發(fā)暢快,莞爾一笑,“嬪妾先告退了”

  我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恍惚間覺得,她是地獄里爬出來的鬼魅,生前受盡苦楚,死后怨念難解,所以來找我索命。

  我不敢再看那娃娃,雖如燙手山芋一般,也不敢隨意亂扔,于是在開衣柜,將娃娃壓在了最底下。

  白氏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宮。想著楣榮此時應該餓了,但乳母便在一旁隨時待命,倒也不愁。

  孟氏安排的人日日緊盯著白氏的動靜,終于盼得白氏出門去。

  便把乳母支開,躡手躡腳到了楣榮面前,一勺子砒霜,直接塞入楣榮的嘴里。生怕難以下咽,又給楣榮灌了些茶。

  白氏在關(guān)雎宮卻沒待多久,怕是回來時,還來不及讓楣榮死透。

  皇宮前后縱橫數(shù)百里,消息不便通傳。

  所幸下手后,便趕快去告知了孟安云。

  孟安云心血來潮,想去看看白氏得知此事,會是何種神色。于是出門,假裝探望楣榮,往白氏宮里去了。

  正好路遇白氏。

  孟安云雖看著風平浪靜,但在白氏宮門前不期而遇,白氏主動和孟氏搭話。

  于是兩人攀談了起來,孟安云心里有些踟躕,故意拖延腳步,不敢上前。兩人便站在宮門口,東拉西扯,閑話家常。

  拖延了時間。

  忽然宮內(nèi)有人發(fā)出一聲尖叫,引起眾人一陣騷動,齊齊往楣榮的房里去。驚動了白氏。生怕是楣榮出事,立馬丟下孟安云,進去看看發(fā)生了何事。

  孟安云目的達成,卻絲毫沒有輕松快樂的感覺。反而隱隱有些負罪感。渾身輕飄飄的仿佛身處云端,面無表情地跟著白氏進去了。

  楣榮死相頗慘,七竅流血,面色烏青,沒多久前,還是一個溫軟可愛的孩童。如今人人見之,皆捂嘴驚呼,仿佛已成了一個鬼魅般嚇人。

  白氏先是嚎啕不止,然后不顧儀態(tài),開始發(fā)瘋,毫無理智地抓著殿中的每一個人問,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眾人一片凄然,也不停地嗚咽。

  不知何時,外頭開始下雪,從天而降洋洋灑灑的白色雪花,自由自在地漫天飛舞。

  仿佛此舉罪孽深重,已經(jīng)被老天所探知,鋪天蓋地的白色,是在為那個無辜的孩子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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