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困籠死斗（二）
生死莊外，所有人屏息凝目，靜靜等待著這一場死斗的結果，全力追趕過來的王亮只看到周凡翻身入內的背影，一下子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抓耳撓腮。
困籠死斗不得打斷，不得驚擾，違例者死！
這是規(guī)矩！
江湖人共尊的規(guī)矩！
“怎么辦？要怎么才能通知大哥？”
就在王亮手足無措時，趙四海的聲音陡然在他耳邊響起。
“想做什么就去做，有事，我頂著?！?p> 趙四海還是來了。
“這頭犟牛?！彼种猩僖姷臎]有盤玩鐵膽，背負雙手，搖著頭感嘆，“不讓人省心啊?！?p> 王亮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但他聽清楚了前面的，心下再也沒有顧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生死莊內大吼。
“大哥！小玉醒了！在等你回家！”
“放肆！”
“何人喧嘩！”
幾位見證人瞬間轉頭怒目而視，趙四海輕輕將王亮拉到身后，撇著嘴笑：“是老子喊的，你們待如何？”
“趙四海，我看你是越老膽子越大！”
“你一個三十幾年的老江湖，怎么如此沒有規(guī)矩！”
“規(guī)矩？”趙四海笑了，繼而聲音越來越洪亮，如同春雷震耳發(fā)聵，“我這兩顆鐵膽就是規(guī)矩！”
呼！
呼！
兩顆鐵膽自趙四海腰間飛出，圍著他盤旋轉動，起起伏伏。
全場皆寂，死死盯著那鐵膽。
“半步……入道……”
有人喃喃。
而此時，生死莊內。
周凡驚詫地看著張玉波從滿地人高的雜草中拿出來兩只燒雞，兩壺酒，并將其中一半拋給自己。
看到周凡的目光，張玉波撓頭，靦腆地笑了笑：“這是我今早偷偷摸摸藏進來的，請你吃。”
“你這是？”
在張玉波身上，周凡感受不到一絲的敵意，他心中更奇怪了。
“先吃，吃完再說?！睆堄癫辛艘豢跓u，“還是熱的，一大清早就被人從棲鳳閣拉了出來，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我容易么我?！?p> 一整只燒雞，在周凡目瞪口呆中，張玉波三下五除二就啃了個干干凈凈，連骨頭都沒吐出來一根。
灌了一口酒，他舒爽地打了個嗝。
“有吃有喝，這他娘的才叫生活，外面那群人懂個屁?！?p> “你吃不吃？不吃把燒雞給我，我沒吃飽。”
周凡扯著嘴角遞過燒雞：“酒要嗎？”
“一個人喝多無聊?！睆堄癫ú粍勇暽卦谥芊采砩喜亮瞬翝M是油污的手，“來來來，咱們坐下說?！?p> 沒人能想到，這兩個參加死斗的人居然坐到了一起，喝酒，吃燒雞。
“說事情之前，你得跟我講明白，你和趙四海到底啥關系？”張玉波嚼著燒雞問。
“啥關系？”周凡愣了愣，“他是舵主我是他手下的大檔頭，算起來我還欠他三條命?！?p> “你欠他的？不是他欠你的？”張玉波瞪著眼睛，“沒理由啊?！?p> 說著，他酒也不喝了，拉著周凡，又是很隱秘地擦了擦手：“我跟你說，大前天趙四海到了我們家，然后用他那鐵膽抵著我的額頭跟我說，要么我取消死斗，要么他滅我全家?！?p> “怎么可能！”周凡震驚，“這沒理由啊?！?p> “你看，你都不相信，可他娘的這事還就是真的?！睆堄癫ㄖ钢约旱念~頭，“這兒，你看，就是這兒，當時那鐵膽距離我這兒就一根毫毛那么多，差點嚇死我?！?p> “我們張家世代都是做牙行生意，最注重聲譽問題，而且死斗發(fā)起便不可取消，最后沒轍，我就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p> “咱們待會兒裝模作樣地假打一下，然后你出去，就說我輸了，而我就躲在這里等所有人都走了再離開。”
周凡被張玉波的話說得腦袋發(fā)蒙，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你等會兒，我還是不太明白，趙舵主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問我，我他娘的問誰！”張玉波沒好氣，“敗給你的安排也是他逼的，想我堂堂青云榜第九，卻要輸給你這個第九十八，想想都來氣?！?p> “趕緊的，打完我要回家吃飯。”
“可是困籠死斗的規(guī)矩，不是只能活一個嗎？”周凡擔憂，“要是其他人發(fā)現(xiàn)你并沒有……咳咳，那啥，怎么解釋？”
“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到時我會對外聲稱身上有保命的丹藥，你再幫襯一把，說沒仔細查看，就行了?！?p> “完美的計劃！”
周凡看著張玉波，不想說話。
完美？
你怕是把所有人當成了傻子。
周凡還想說什么，卻猛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硗趿恋暮奥暋?p> 小玉醒了？
小玉醒了！在等我回家！
他飛快爬起身，扯下戾龍槍接好，渾身瞬間戰(zhàn)意滔天！
“來！”
欣喜！
迫不及待！
“你這人，怎么說風就是雨的?！睆堄癫ūг梗瑒偝槌鳊埵讓殑?，周凡的戾龍槍就刺了過來。
鐺！
槍劍相交，兩人同時后退兩步。
“你這個怪胎！才鍛體四層，怎么有兩萬多斤的力量！我的力量因為所修秘籍的原因，也才堪堪三萬斤！”
張玉波震驚地看著周凡，還想說什么，那邊長槍再次臨身。
鐺！
鐺！
鐺！
周凡槍出如龍，形意拳盡數(shù)施展，張玉波雖倉促應戰(zhàn)失了先機，但龍首寶劍一招一式防得滴水不漏，絲毫不落下風。
眨眼間，兩人就交手了數(shù)十個回合。
“我認真了！”
張玉波說完，手里長劍招式一變，似狂風驟雨，襲殺而來！
快！
無與倫比的快！
就好像夏日里的暴雨，洶涌狂暴，連綿不絕！
周凡怡然不懼，戾龍槍招式也緊跟著變換，從大氣磅礴的龍形，改成了陰狠毒辣的蛇形！
要論快，十二形中只怕沒有哪一形能和蛇形比肩！
那是捕獵時的閃電一擊！
一個半月的擔驚受怕，一個半月的壓抑痛苦！
周凡需要發(fā)泄！
狠狠的發(fā)泄！
力量兩萬兩千斤！
不夠？
“崩字訣！給我爆！”
食指內蘊養(yǎng)了半個月的氣血瞬間爆發(fā)！
力量疊加！
兩萬五千斤！
兩萬八千斤！
三萬斤！
全身上下的經(jīng)脈因為承受不住崩字訣突然暴漲的力量而撕裂，但這種時時刻刻在被刀割般的疼痛遠不及迫切回家的念頭！
兩人的力量皆是無匹，槍、劍每次接觸后產生的余波，都會卷起四周的枯草，然后在空中碾成粉末。
“周凡！你他娘的瘋了！不是說好了是假打嗎！”張玉波的抵擋開始艱難，實在是周凡的槍法太過變化多端，防不勝防，心下也打出了真火。
“別以為就你有秘術！想打，那我就好好陪你！三分歸元，給老子開！”
張玉波的力量開始增加，直至三萬五千斤！
轟！
轟！
轟！
兩人每一次接觸，都會發(fā)出暴雷般的轟鳴！
“哈哈！痛快！”
周凡長笑，灑脫狂放。
“一招定勝負！”
“怕你不成！”
七形合一！
殺技！
“倒轉乾坤！”
“飛揚十三劍！”
戾龍槍上似乎奔騰起七種各不相同的兇獸虛影，又像是幻覺般只有一個，在仰天咆哮！
龍首寶劍在張玉波手中一分為二，二分四，四分八，最后足足有十三柄同時出現(xiàn)！
“殺！”
“殺！”
轟！
一聲驚天巨響，整個生死莊的地面生生下沉了半寸，煙塵遮天蔽日。
等到灰塵散盡，一個圓形巨坑出現(xiàn)，深有一丈多，周凡和張玉波兩人躺在里面，生死不知。
“咳咳……”
許久之后，周凡睜開雙眼，肺里如同火燒，渾身酸軟無力。
這是崩字訣和七形合一同時爆發(fā)的后遺癥。
“張玉波，你有沒有事？”
不遠處，張玉波眼皮微抬：“周凡，你大爺！”
“嘿嘿，你沒事就好，打得太興起，忘了要假打?！?p> “滾滾滾！你是忘記了嗎？你是在把我當沙袋！”
“我還真的要走了，妹妹在等我?！?p> 周凡恢復了些力氣，急忙爬起來躍出了生死莊。
“喂喂喂！他娘的你就這么走了？”張玉波瞪著眼睛，“好歹幫我把身上的藥取一下?。∥覄硬涣?！”
沒人回答他。
“咳咳。你大爺?shù)内w四海，我感謝你八輩子祖宗。”
“這要打什么假的？”
“他娘的最后不是他留了力氣，我今天就要下去見我爺爺?！?p> 張玉波喋喋不休，一臉劫后余生。
出了生死莊的周凡，看到的是無數(shù)雙驚掉在地上的眼珠子。
兩人的戰(zhàn)斗聲傳十里，外面的人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仿佛有巨獸在不停踩踏著地面。
趙四海幾次想要沖進去又按捺住了，只是眼中的殺機逐漸彌漫，現(xiàn)在看到了周凡出來，他松了口氣，悄悄地轉身離開。
“這犟牛，有兩下子，早知道就用不著去張家了?！?p> 他邊走邊笑，盤玩著鐵膽。
周凡的傷勢做不了假，他猜測兩人在里面怕是打出了火氣，具體誰勝誰負，又或者是旗鼓相當后按照計劃行事的，只有事后詢問了。
“小亮！”周凡并沒有看到趙四海，他快步?jīng)_到王亮身邊，“你剛剛說的是真的？”
王亮點了點頭：“大哥，你走沒多久小玉就醒了，現(xiàn)在就在家等你?！?p> “好好好！回家！”
不顧傷勢，周凡往家中飛奔。
像是歸巢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