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雅欣到樓下小吃店隨便吃點早餐,反正這個時候,早餐的時間是早已過了。事實上,大學校園里,周末的早餐時間是最不統(tǒng)一的,早起的六點不到就用早餐了,最遲的,十點多了還在吃早餐。肖雅欣一看時間,十點還差五分,肚子實在有點饑了,還是先填一下肚子吧。于是她就來到樓下的小吃店。平時她都喜歡來份豆腐腦,外加一個麻球?,F(xiàn)在這兩樣早就沒了,只有稀飯和油條,她不喜歡稀飯,就要了兩根油條,雖然看起來癟扭扭了,但開水一泡,還是一樣的。她不像平時那樣細嚼慢咽,而是快刀斬亂麻,三下五去二,問題就解決了。
肖雅欣想到剛換下來的內衣褲還沒有洗呢,她便上樓去拿該洗的衣服。肖雅欣用得是一個搪瓷臉盆,白色底上畫了一朵大大的紅色蓮花。她把一件淺黃色棉毛衫,一個紫紅色胸罩和一條黑色三角褲扔進臉盆,剛好把那朵紅色蓮花蓋住了。肖雅欣端了臉盆,來到洗衣房。她一眼就看見羅平也在洗衣房,此刻羅平正埋頭用力搓著內褲。肖雅欣一眼就看見羅平正在用力搓著,她明白那是什么東西,中學時學了生理衛(wèi)生后她就半懂不懂地似乎明白了。肖雅欣走近羅平,羅平還沒發(fā)覺。肖雅欣說我?guī)湍阆窗?,聽到這聲音,羅平才猛地一驚,抬起了頭,驚慌失措地一邊急急地說,不,不了,還是我自己洗吧,一邊把那褲衩塞到了放在臉盆中的棉毛衫下面。羅平滿臉通紅,好像犯了什么錯誤似的,看他一臉的不好意思。肖雅欣其實明白羅平為什么不好意思,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說,你的衣服我又不是沒有替你洗過,今天怎么了?說著一把將羅平的臉盆整個端了過來。羅平結結巴巴地說,那內褲還是我自己洗吧。肖雅欣故意把那內褲挑了出來,說我倒要看看,這內褲里藏著什么寶貝。羅平突然大喊一聲,別逗了,你是不是唯恐別人不知道我們的關系是嗎?
肖雅欣怔怔地看著羅平,覺得羅平是過分小心了。他們在公開場合從未有過肌膚之親,別人能說什么呢?你還能限制別人的想象力?羅平可不這樣想,他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他覺得兩人交往越密切,越覺得離不開對方,就越要小心。他不得不控制自己,而這種控制是極為艱難和痛苦的。有人說戀愛是甜蜜的痛苦,這話羅平以前不理解,現(xiàn)在他不僅理解而且深信不疑了。羅平想到昨天晚上的夢,雖然是做夢,但感覺非常真實。說來也奇怪,昨夜肖雅欣做了個夢,羅平也做了個夢,別不相信,可能兩個相愛的人的心靈真的是可以相通的。當然這一認識是在羅平真正得到了肖雅欣時才領悟到的。
昨夜羅平是與體育系的老同學聚餐的,年輕人聚餐,哪有不喝酒的?分別的同學聚一起了,哪有不喝高興的?羅平的酒量本來就不大,平時一日三餐都不喝酒。這種人突然喝起酒來是很容易喝醉的。羅平開始喝第一杯的時候,還是像個少女那樣嚴防死守的,喝了第二杯就像個少婦那樣半推半就了,喝第三杯后就主動出擊了,直到喝得現(xiàn)場直播才休。最后還是同學送他會寢室的。羅平醉醺醺地躺下后不久就做起了與肖雅欣類似的夢。夢中是陽春四月,是小麥抽穗楊花的時節(jié)。羅平折下一根麥管,制作成麥哨,放在口中一吹,就發(fā)出了夜鶯般高亢明亮、婉轉動聽的聲音。麥壟里走來一位女孩,哦,一看是肖雅欣。不知道肖雅欣是不是聽到麥哨聲過來的,不知聽到這麥哨聲是否與白居易有同樣的感覺——“間關鶯語花底滑”,反正看她是滿面春風,遠遠的就向羅平招手。羅平快步跑過去,肖雅欣也快步跑過來。在麥壟深處,剛好能同框的距離,他們這幅田園人物風景照就定格了。
此刻的肖雅欣是一臉的羞澀嬌癡,真合蘇軾詩云:細捻輕擾,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他們面對面而坐,以一拳之隔的距離,用推心置腹的赤誠,彼此訴說久藏心底的秘密。不過羅平總是很少說,而是喜歡靜靜地聆聽。肖雅欣說話的聲音就像畫眉鳥的歌唱那么動聽。羅平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會深情地注視她,一如在讀一首賞心悅目的唐詩。讀她恬靜透亮的雙眼,讀她溫婉繾綣的柔情,讀她俠骨柔腸的善良,讀它那玻璃般透明的心。
肖雅欣此刻斜坐在學校圖書館后園的一條長形石凳上,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人體油畫畫冊,小心翼翼地翻讀著。她深深地被米開朗基羅人體藝術的雄渾之美,安格爾作品的嫵媚之美,布羅格女性形象的恬靜之美所吸引,整個身心都陶醉在藝術享受中。
羅平遠遠地看到肖雅欣坐在這兒,就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吹叫ぱ判郎袂槟敲磳W?,那么入迷,臉上露還出一種愜意的微笑,一副陶醉其中的神態(tài),還以為她在看《少女之心》一類的黃色小說。曉英在看《少女之心》時,就是這種神態(tài)。曉英是他的高中同學,坐在他前排。那天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埋頭在看著什么。羅平站在她后面好長時間,她都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她在看一本已經泛黃的手抄本??催@種書要是被老師知道了,會被學校開除的。到現(xiàn)在羅平還清晰地記得他突然從曉英手中搶過那本黃書時,把曉英嚇得臉色鐵青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曉英在緩過神來,膽怯地說,請你千萬不要把這事說出去,更不要告訴老師。羅平說,放心吧,我不會說的,但要給我先看。可以說這本書是羅平的性啟蒙老師,到現(xiàn)在為止,他的性知識,全部是從這本破損嚴重的手抄本上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