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李四!你們二人可是將我們一營的兄弟都給害慘了!”
群情激憤。
柳天南看看穆殘陽,又看看眾人,只見劉鑒跳出來,護(hù)在二人身前,
“他倆又不是誠心的!”
“關(guān)你何事,讓開,今日不將這兩個老小子胖揍一頓,讓他倆長長記性,以后說不定還得坑我們!”
這一晚上,光著屁股,凍了許久,脾氣自然有些大,可若是眾人知道他倆竟然是跑出去吃烤兔子,那還不得給氣死?
柳天南笑了笑,站起來拍了拍劉鑒的肩膀,朗聲道,
“諸位兄弟!我李四,絕不是那種坑自己兄弟的人,你們瞧瞧我這后頭上的包?腫得跟雞蛋一般大,我和張三此次真的不是有意的,稀里糊涂的讓大家跟著遭罪!抱歉、抱歉!”
“抱歉?!一句抱歉就完了?!不行,你倆得給兄弟們一個交待!”
“對,給兄弟們一個交代?!?p> 柳天南苦笑,
“好!兄弟們你們說,要什么交代?”
眾人此時卻是又想不出來,讓他二人做什么交代,除了胖揍一頓,還能怎么樣?
柳天南接著道,
“打我倆一頓,也不濟(jì)事,不如這樣,眾兄弟們?nèi)杖者@么辛苦,吃的又沒有油水,我原來恰好在山上做過一段時間獵戶,打得一手好鳥,”說著看一眼穆殘陽,見穆殘陽低著頭不吱聲,又接著道,“我看這軍營里面,時常有長尾巴郎來,這玩意不怕人,雖然肉酸柴了點(diǎn),不好吃,但總比天天吃窩頭強(qiáng),我瞅機(jī)會給大伙打上一些,等夜里給大家加餐,就當(dāng)贖罪了,如何?”
眾人你瞅我、我瞅你,沒人說好,也沒人說不好,這事也就這么定下來了。
卻沒想到,第二天,這“李四”竟然一天打了三十幾只長尾巴郎下來,藏在了帳里,到了晚上,柳天南這邊得營帳里待巡夜得甲兵一過去,邊都迫不及待地爬了起來,柳天南早就在角落里尋了幾塊邊角鋒利的利石,分給幾人,眾人拔毛的拔毛、開肚的開肚,這長尾巴郎看著不小,分量卻都在這肚子里,刨開肚子去了內(nèi)臟,肉便也不很多,也就是打打牙祭、解解饞吧,眾人此刻也顧不上許多了,拿木枝串起來,就架在帳內(nèi)的幾個火盆上烤,柳天南還沒忘了讓幾個人去門口放哨。
柳天南從自己的褲襠里掏出那包鹽來,一只鳥一只鳥的撒上鹽,眾人都驚訝的看著柳天南,小聲問,
“李四,這鹽你是從那里弄的?”
柳天南笑了笑,搖頭不語,只要有肉吃就行,眾人也就不再問了。
不多時,烤肉的焦香味道便已經(jīng)出來了。
烤肉的幾個人,嘴里流著哈喇子,恨不能現(xiàn)在就啃上一口解解饞。
終于,烤得差不多了,這營里共有三十個營帳,每個營帳里住了二十人,得,一只鳥,二十個人吃,剛好塞塞牙縫子,這塞牙縫子,也比沒有的強(qiáng)啊。
偷偷將鳥再一只一只的送到別的營帳里,開吃!
柳天南所在的這營帳里,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多分了三只,四只鳥二十人來分,五個人一只,誰也甭嫌誰臟了你一口我一口,三下五除二,沒多少功夫就分了個精光,鳥頭都沒剩下!
“李四!這個不解讒??!能不能搞點(diǎn)大的?”遠(yuǎn)處有人問道。
柳天南吐出一根鳥骨,
“哪里有大的?這里也就鳥能飛進(jìn)來,別的你還能見到什么活物?”
除了這鳥,恐怕就是鐵熊營里的那狗熊了,別說眾人此時見不著,就是見著了,那狗熊,可吃不得。
劉鑒笑了笑,
“李哥,甭管他!明天要選代十夫長,你看我行么?”
柳天南看一眼劉鑒,這小伙子,哪里知道戰(zhàn)爭的殘酷?柳天南和穆殘陽之所以沒從這軍營里走掉,很大的原因,就是想將他,這個大年三十晚上又送餃子、又送酒的小伙子給救出去。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何況,是一頓除夕夜的餃子呢?
柳天南瞧瞧湊到劉鑒的耳旁,
“小劉兄啊,這軍營里呆著,不是長久之計!等著大軍開拔了,我們把你弄出去。你別再想什么十夫長、小營衛(wèi)了,你娘可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劉鑒臉色變了變,小聲回道,
“老李哥!其實我一直有志從軍!我爹當(dāng)年就是軍里的校尉,可是戰(zhàn)死在了西邊戰(zhàn)場上!我現(xiàn)在還能記得,小時候我爹給我講的那些浴血沙場的故事,我不走!”
柳天南愣了愣,
“你這小子!你懂什么?自古好男不當(dāng)兵!想想你娘,孤零零的在家里,你放心么?”
這下輪到劉鑒語塞了。
穆殘陽躺在地鋪上,瞇著眼睛,二人說的話,他卻都聽到了,只聽他咕噥道,
“都悄聲吧!人各有志,管好自己吧。這小子,等去了北邊,讓他看看戰(zhàn)場什么樣子,他也就不說這些胡話了。”
柳天南看一眼穆殘陽,有看一眼劉鑒,拍了拍劉鑒的肩膀,
“我再勸你一句,要惜少年時!別把大好性命留在了沙場上,今時不比往日,你啊,不該是這個命!”
劉鑒此時也有些拿不準(zhǔn)了,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此時心里卻是有些想家了。
一夜再無話。
第二天,出完早操。校場上已然擺滿了甲衣。
潘鑄登上土壘,朗聲道,
“這幾日來,大家都辛苦了!今日,我們這地字三號營的新丁營,就要先擇出六十個代十夫長來!我這地字三號營,不比別的營,我的規(guī)矩,同年、同郡的兵,必須在一起!生要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告訴你們,自打你們進(jìn)了我這地字三號營,你們就是同一天的生辰!”
潘鑄頓了頓,又換副口氣道:
“我知道,你們都沒打過仗,都沒上過戰(zhàn)場。但是,我告訴你們,這些在我這里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你們只要知道四個字:令行禁止!我保證,你們就是我地字三號營最強(qiáng)的兵!”
眾人喝一聲彩。
潘鑄指了指一摞摞堆在地上的甲衣,
“這甲衣,可能有新的,卻也保不齊有舊的!料想你們也知道,這舊的是哪里來的!沒錯!就是從死去的大豐軍士身上扒下來的,說不定,你還能在上面看到血漬、刀痕、箭傷!你們可千萬別被嚇得尿褲子!”
潘鑄鬼魅一笑,
“這些傷痕、血漬,就是我大豐的魂!就是我大豐軍的勛章!沒有這些拼死沙場的將士,就沒有我大豐如今的疆土!身為大豐兒郎,舍身忘死、血染疆場,才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你們腳下站著的土地、你們身后的親娘,如今都要仰仗你們,去拼死護(hù)衛(wèi)!我問你們,你們可能對得起這身甲衣?可能對得起生你養(yǎng)你的這方熱土?可能對得起要你守護(hù)的鄉(xiāng)親父老?”
眾人早已經(jīng)聽的熱血沸騰,嘶啞吼道,
“能!能!能!”
潘鑄滿意的一笑,
“今日,我們就按我地字三號營的規(guī)矩來選一選代十夫長,規(guī)矩很簡單,刀盾、槍、弓每二百人,都分為十人一組,兩兩相斗,勝者五人再混斗,輸?shù)奈迦擞姓l不服也可再去戰(zhàn)上一合!直到拳頭最硬的那個,只要站著不倒,他就是這十個人的代十夫長!聽明白了?”
“明白!”
“再說一點(diǎn),踢襠、咬人我不管,只要不出人命就行!”又指一指場邊分列的甲兵,
“你們給我盯好了,若是出了人命,唯你們是問!”
幾個甲兵根據(jù)老幼強(qiáng)弱分了隊,每隊十人,柳天南、穆殘陽、和劉鑒許是命里相合,竟分在了一隊。
一隊?wèi)?zhàn)完,一隊再戰(zhàn)。
柳天南在的是第一隊。
十個人分五組,兩兩相對,一聲鼓響,眾人動起手來,什么奪命王八拳、斷子絕孫腿、鐵齒銅牙咬、無敵鐵頭功,這些江湖上早已失傳多年的招數(shù),終于一齊現(xiàn)身。
只看的眾人舍不得合上眼睛,喝彩聲、起哄聲一浪接過一浪,好不熱鬧!
柳天南躲過了一招黑虎掏心、再閃過了一招猴子偷桃,心想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就放個破綻,胸膛上吃了一記王八拳,就勢飛了丈遠(yuǎn),還未落地,卻瞥見穆殘陽此時竟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不起來了,柳天南暗罵一句:這老狐貍,怎么比我還快!一念罷,便也跌落在地,擊起一朵塵土來。
二人躺在地上一會,就坐了起來看戲。
沒想到這劉鑒雖然年紀(jì)小,這一招一式的竟然還有鼻子有眼的,許是找哪個半吊子武師學(xué)過幾天,如今已是亂戰(zhàn),場中竟是七個人在互毆,都說拳怕少壯,這劉鑒雖年紀(jì)小、個子沒長成,但是看起來這氣力倒是不小,只見一個掃堂腿先是干翻了一個重心不穩(wěn)瘦高個子,再起身躲過了一個胖子的重拳,反手揮出手肘,正中那胖子的脖頸,這小子,出手卻是這么狠?
柳天南和穆殘陽相視一眼,看不出來,這小子夠勁的!
場上只剩下劉鑒和一個大塊頭,這大塊頭看起來也是練過,下盤穩(wěn),雙手護(hù)著要害,從不先發(fā)招。
劉鑒和他相持一會,只見劉鑒忽地跑一步助力,側(cè)身飛出一腳,那壯漢不急不躁,雙腳一扭便躲過這一腳的著力點(diǎn),雙手成爪,卻是要照著劉鑒露出來的面目抓去了,這一抓下去,破相都是小事,說不定,抓巧了,劉鑒的眼睛得廢上兩只!
壯漢心想,如此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雙手欲攏之時,卻突覺一股大力從背后襲來,腳下不穩(wěn),一個踉蹌居然正好將腰眼碰在了劉鑒那聚滿全力的一腳上。
壯漢這下子被踢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慘叫一聲,也是飛出丈遠(yuǎn),落在柳天南的旁邊,柳天南嘻嘻一笑,拍拍壯漢。壯漢此時疼的呲牙咧嘴,哪有功夫搭理柳天南?
這一組,代十夫長,劉鑒!
潘鑄拍了拍手,連道三聲好,
“你叫什么?”
“劉鑒!”
“好一個劉鑒!你就是我這地字三號營新兵的第一個代十夫長,日后上了戰(zhàn)場,斬了敵首,你這前面就沒有那個代字了!你這十人隊的甲衣,你去挑,親自給他們穿上!”
劉鑒走到甲衣前面,仔細(xì)挑出十件甲衣,件件有傷,過去一把將壯漢拉起,又將“張三”、“李四”拉起,再將甲衣一件一件給眾人穿戴整齊,最后自己才將一件翻找了老久才找到的帶血甲衣穿到了自己身上,柳天南從后面幫就劉鑒將甲衣綁好,卻聽劉鑒小聲道,
“剛才那一腳,他本是躲過去了的。”
柳天南裝傻充愣,一言不發(fā)。
只聽劉鑒又道,
“莫不是用石塊打了他一下?”
柳天南這才悄聲道,
“我那石頭,打鳥行,打他不行?!?p> 劉鑒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心道,莫非那一腳真的夠快了,讓他躲不過去?
又是一通鼓響,第二組開始相斗了,直到組后一組斗完,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
地字三號營的新兵蛋子,終于有件像樣的戰(zhàn)衣了。
潘鑄在土壘上站了一上午,此時卻仍舊是精神抖擻,
“代十夫長出列!”
六十個人出列,站在壘下,
“如今,你們隊里的九個兄弟,都要聽你們的,你要他們進(jìn),他們就要進(jìn),你要他們退,他們就得退!他們的性命,如今都在你們手上攥著!我有言在先,大豐軍法,十人隊,戰(zhàn)場上隊中有一人怯陣而退,斬此兵及十夫長,一營里,有一個十人隊怯陣而退,斬全隊,我的腦袋也要跟著掉!聽明白了么?”
六十個人齊吼,
“明白了!”
潘鑄點(diǎn)點(diǎn)頭,
“自今日起,大帳換小帳,一隊一帳!好了,先用飯!下午再操練你們!”
想不到這大豐軍紀(jì),竟是如此殘酷!饒是如此,卻為何十年來在西、北二線屢屢受挫?莫非是那北胡、西胡有更強(qiáng)的軍隊?
劉鑒等人不知道,張不群七人更不知道,他們在江湖上行走雖是暢行無阻,可這軍隊的力量,他們還是一無所知的。
“江湖不與朝堂斗”,這句江湖上的人早就耳朵聽出繭子來的話,又有幾個江湖人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呢?
張不群七人此時已經(jīng)踏入了云邊郡,只是奇道,這今時的云邊郡,怎么感覺不到冬日的寒意呢?這塊土地,照往年來說,應(yīng)該會將道路上的旅者凍得瑟瑟發(fā)抖才對,可如今這路上的行人競都穿著單衣!
遠(yuǎn)處可見高聳入云的綿綿山脈,便是赤眉山了,山頂白雪皚皚,卻是為何叫做赤眉山呢?只是因為這山脈,傳說是神仙赤眉老祖修道成仙之處。
聽聞在這赤眉山中,一處萬仞絕壁上,有一隱秘所在,喚作兩生洞,此洞連接人、妖二界,陰陽之氣相激,天地靈氣相聚,實在是修道的最好去處。
傳聞,赤眉老祖便是在此得道成仙的,卻不曾想,赤眉老祖得道成仙之前,卻忘了貼上鎮(zhèn)妖符,后來雖有雪谷高人貼上了鎮(zhèn)妖符,可因為道行不夠,這每二百四十年,界門便要開一次,要不是雪谷一派連續(xù)守住界門,恐怕這赤眉山下就不是如此繁榮景象了。
七人騎著高頭大馬,持著鏢局旗號,打發(fā)了衛(wèi)兵一些碎銀子,進(jìn)得城來。
這杜承之,此時卻是在這有著萬世之城的云霄城中,十萬扶沖軍護(hù)衛(wèi),七人該如何得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