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雨霖鈴
過去一整天，我們不斷地在現(xiàn)實與回憶中，在安靜與喧鬧中切換。時而開心的像個孩子，時而唉聲嘆氣如中年人一樣。一次次打開心房的對話，都像是一次坐著過山車的時空旅行。
臨近黃昏，趕上了熱情的桑巴舞表演，火辣的巴西女郎，點燃了今天最后一次激情的吶喊，人群聚集在一起，盡情釋放壓力。
結(jié)束以后，我們臉上都掛著意猶未盡的歡笑，這是長久壓抑之后，才來感受到的快樂。
我靠在旁邊的石柱上，看著妞妞依然熱情地扭動著，腳步輕盈，手臂上下左右擺動，完全在節(jié)奏里傲游。她轉(zhuǎn)過身，看見我不動了，就退過來，面對我翩翩起舞，脈脈含情。我已經(jīng)陶醉在其中，難以自拔，一伸手把她攬在懷里。
我們手牽手離開歡樂谷，兩個人明顯玩得意猶未盡。
“我?guī)阋娨娛烂妫裉焱砩??！辨ゆふf道。
“什么世面啊？”
“肯定你從來沒經(jīng)歷過的啊?！?p> 我們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CBD方向。
車子在一幢高樓門前停了下來，妞妞牽著我，走在前面，直奔進大堂，又走向電梯廳。電梯里有一股強烈刺激的香水味道，高級又曖昧。妞妞按下來電梯最高層。
到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家高級餐廳，裝修是那種歐式宮廷風(fēng)格，服務(wù)員都是個子高大，高鼻梁，深眼窩的歐洲男性。從進門開始，就感受一種貴賓式的服務(wù)，服務(wù)員彬彬有禮，將你領(lǐng)到餐位處，把椅子給你拉開坐下，臉上永遠熱情微笑，讓你的心情頓時也平靜下來。
我們選了臨窗的位置，可以遠眺京城夜景。此刻天色黑暗，天空中云層壓下來，但并不是黑云壓頂，而是灰白色的云層，遠處看著厚厚的，層次感和邊界感明顯，而近處的云層，在光線照耀下，帶有一點橘黃色的感覺。大樓的高層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云層中，就像插入了天空中一樣。遠處隱約有激光燈在噴射出綠色的，紅色的光線，有一種穿越感。云層是變幻的，移動著的，層層疊疊，厚薄參差，稀薄的邊緣還在不斷變換形狀，如魔爪，如獵狐，如睡貓，如奔兔。城市在夜色中，也收起了白天的粗獷和喧囂，變得溫柔起來，尤其是這大雨將至的夜晚，一切都顯得柔情似水。
“來過嗎？這種地方。”
“真是第一次來，從沒體驗過。要感謝你。”
“沒有了，其實我也沒來過幾次，都是別人請我?！?p> “嗯，最妙的是，還趕上這種天氣，一切都感覺像是在夢幻中?！?p> “確實，這種天氣，感覺會更強烈，你看那片云好像馬上就飄過來了?！?p> “嗯，飄過來，我就把它抓住。真是云霧繚繞，宛如仙境啊。”
“還有幾個老外服務(wù)員，像不像是到了西天?！?p> “西天不像，倒是這個環(huán)境真像是到了國外的感覺?！?p> “你出國去過哪里？”
“讀書時，去德國做過交流，就是開學(xué)術(shù)研討會?！?p> “那也不錯嘍，我都沒有出國過?！?p> “都一樣，還是家鄉(xiāng)好?，F(xiàn)在的感覺像不像在寶峰山上，下雨的時侯也是云霧繚繞的?！?p> “寶峰山挖礦嗎？你還都記得？”
“當(dāng)然不會忘?！?p> “我記得你說長大了，要修一個亭子，在寶峰山上。多么純樸的夢想啊?！?p> “是啊，再也沒有這種夢想了?，F(xiàn)在就想在大城市買個窩，哪怕是個單間都行。”
“BJ的房價太貴了吧？”
“嗯，根本買不起，像我這種工薪階層，不吃不喝二十年，也買不起啊?！?p> “房價太離譜了?！?p> “像我這樣的年輕人，真的壓力很大。因為家里幾乎幫不上忙的，完全要靠自己努力去買，真是太難了?！?p> “考慮換工作？”
“是想換，我這種工作適合家里條件好的，我這種農(nóng)村來的，耗不起?！?p> “其實你也想開點，先穩(wěn)定下來，慢慢地局面會有改善的?！?p> “買不起房，連媳婦都娶不到的吧。我可能要像二蛋大爺一樣，打一輩子光棍。”
“你就是要求太高了，太追求完美，把自己逼上了絕境?！?p> 我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么，一直以來的壓力，盡管在今天有釋放，但并沒有消失。每次聊到這個話題，我就難過。
妞妞把手伸過來放在我手背上，我感到一股暖意襲來，漸漸地焦慮感得到了釋放。也許，我這種焦慮緊張莽撞的狀態(tài)真的是需要一段戀情來撫慰。也許我這個毛頭小子，想要成熟起來，真正的癥結(jié)是談戀愛。
前菜是一些蔬菜沙拉和面包，反正有些蔬菜的名字，我也叫不上來。但搖晃的紅酒杯，握在手里卻感受到一種迷離，兩杯下肚，我感到從脖子到臉都是火辣辣的，胳膊都有點通紅。我可能不適合喝酒，但我好喜歡這種感受。
我把手也也伸過去，握住了妞妞的手。她的手好軟，手指細長，白皙，但是冰涼的，被我溫暖的手掌包住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她的顫抖。而后，我身上的熱流一點點傳導(dǎo)到了她的身體上，這是一種緩慢的熱傳導(dǎo)，但真實確切，甚至能感覺到熱的流動，真的在動。
妞妞另一個手托著下巴，那雙溫柔的眼睛，被沉甸甸的淚珠兒，填的滿滿的，時刻都要沖出眼簾，一瀉而下。但她又在極力控制著眼簾和淚珠之間的表面張力，一直在在臨界狀態(tài)試探，又一直被拉回平衡狀。那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一泓清泉，清澈，干凈，純粹，里面只有我的影子。
我的情緒被這汪清泉，帶到了一個純凈的世界，那里綠草茵茵，清河綠波，天鵝鏡湖，白鷺啾啾。只有我和妞妞，手牽手，從山坡上走下來，走到湖邊，停下來歇腳。兒時的純潔記憶和當(dāng)時那些簡單完美的夢境，一直是我縈繞在心里的精神樂園。
帥氣的服務(wù)員走過來，給我們上來牛排。妞妞轉(zhuǎn)過身去，擦拭了一下眼睛，托詞說去衛(wèi)生間。
她轉(zhuǎn)身剛走，外面的雨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那雨絲飄灑在近前的窗戶玻璃上，順著玻璃往下落。我在玻璃的光影里面，看到了一個男人哭泣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