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沒有發(fā)現(xiàn)過窺天鏡,鄺澤也不會變成沈湛,更不會遇見宋景。
師傅無端消失以后,鄺澤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孤寂的大殿下,又過上了從前那般喜怒無人知的可笑生活。
他常常覺得自己是這天界最貧窮的人,他的心像是一顆幼苗,被人灑在一片貧瘠的土地上,連年大旱,在烈日曝曬下日復(fù)一日的孤獨著。他多么希望能出現(xiàn)一個人,哪怕什么都不說什么也不做,只是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也好。
這個小小的請求,天帝永遠也不會實現(xiàn),他每日有堆積如山的奏折,根本不會理會自己。
直到有一天,師傅出現(xiàn)了,她不僅會陪著他還會像母親一樣照顧他,那段時間是自己在九重天上最快樂的日子。
可是當(dāng)師傅走了以后,他的心突然就涼了,他感到背叛和可悲。他貴為天帝的兒子,卻能被隨便的拋棄,一股沒由來的厭惡漫上心頭。
后來他漸漸地長大了,從一個小孩長成了英俊的少年,他習(xí)慣了了一個人,習(xí)慣了孤獨。
后來,他走到哪里總有三三兩兩的仙子跟著,這反而使他心煩。日子久了,他注意到總有那么兩個仙子愛等在他府門口。
雖然她們說過很多遍,但鄺澤還是記不住她們的名字,只知道一個穿著綠衣服一個穿著紫衣服。她們似乎對自己府里的那棵老柳很感興趣,不然怎么每次都會央求自己邀他們進府觀柳。
鄺澤雖然不喜歡別人來擾他的清凈,但又不好拒絕,難不成堂堂九重天大殿下還心疼自己這顆柳樹不成。
“大殿下,不知你生辰是何時???”
那名總是不怎么說話的紫衣女突然開口,鄺澤心中一愣,倒不是見人開口講話多稀奇,只是他恍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活了這千年竟然從未過過一次生辰,更離奇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生辰是什么時候。
“殿下一向同天地陛下一般深居簡出總是不見殿下辦過什么壽宴,故而冒昧問之,還望殿下恕小仙唐突?!?p> 瞧著那名紫衣女恭恭敬敬的樣子,鄺澤心里想著干脆胡謅一個日子,能糊弄過去就行了。
“大概是下月十五吧,我一向不愛熱鬧,從來不過這樣的日子?!?p> 那名紫衣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怔怔地望著鄺澤。
鄺澤只是隨口一說,未曾想沒過幾天,那綠衣女竟然送來了所謂的生辰禮物,窺天鏡一柄。
好歹是一番心意,鄺澤先前倒是聽說過這寶物的妙用,所用之人持鏡自窺之就能看到過去一段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
這樣的大禮叫他如何當(dāng)?shù)钠穑棟杀鞠牖鼐芙^,抬眼間那綠衣女已然不見人影了。
拿起鏡子,鏡中無非就是自己的模樣并不見什么稀奇。
可沒過幾刻,鏡中突然凌光一閃,很是刺目。
再看向鏡子時,以然模模糊糊現(xiàn)出一對人影來。
既然是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那鏡中必然是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人。鄺澤心里這樣想著,鏡子中的人影漸漸由模糊到清晰。
鏡中繁華開的正盛,一對儷人立在櫻花樹下,執(zhí)手相望。
“青禾,我此生定不負你。”
青禾看著面前站著的恒霄神君,眉目含笑,溫順地貼在他的懷中。恒霄仙君則摟著青禾,道:
“下月初就要舉辦我們的婚禮了,到那時你就是我的人了?!?p> 鄺澤心中大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禾,他的師傅。恒霄仙君,他的父帝。他們怎么會抱在一切,難道他們是愛人,那自己呢,自己的娘親莫非是師傅?
鄺澤接著看下去,此時鏡中的畫面已經(jīng)轉(zhuǎn)換,不再是原先的花鏡。二人身著大婚服飾已經(jīng)來到九重天的大殿上。
當(dāng)著兩族族長的面,拜天地。
鄺澤先前早就得知,天界原先由仙族和靈族共同構(gòu)成,但靈族在一次內(nèi)亂中落敗,逃到靈界并創(chuàng)辦了靈界。
一場早有預(yù)謀的叛變由恒霄發(fā)起,越來越多的人涌到殿中。
青禾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看著恒霄,他眼中盡是冷漠,早已不是青禾曾經(jīng)熟悉的那副模樣。
“恒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恒霄轉(zhuǎn)身望著四周不斷涌現(xiàn)的伏兵,“我的目的不是已經(jīng)很清楚了嗎?”
“你瘋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青禾的眼中已經(jīng)聚滿了淚水,“我們大婚后,整個天界都是你的,你為何要用這種方式?!?p> 恒霄聞言冷哼一聲,“你是這樣想,你父親可就未必了,他們想讓你當(dāng)女天帝呢,那時哪有我的活路?”
青禾瞪大了眼睛,“所以,所以你就要采取這樣的方式嗎,你為什么不跟我講,我根本不稀罕當(dāng)什么女天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女兒,你糊涂呀!”青禾身后的一名老者突然怒吼出聲,“這根本就是他們仙族想要獨霸天界,對我們靈族趕盡殺絕的借口!”
事情發(fā)展到劍拔弩張的階段,恒霄根本沒有對任何人留情,他長袖一揮,所有伏兵開始對靈族人士動手,青禾想要過去援助父親,卻被恒霄攔住。二人在殿中斗法,青禾只用了七分功力,恒霄卻是招招致命。
鄺澤親眼看著方才還是一堂和氣的大殿是怎樣在傾刻間血流成河,靈族是怎樣幾乎被趕盡殺絕。
青禾率眾人一路逃到蠱池,意外獲得了神秘力量。
直到親口聽到有人說出,讓青禾日后交出未被蠱池感應(yīng)的孩子時,鄺澤心中猛地一顫,他此刻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份答案。
果不其然,跟自己猜測的一摸一樣,青禾他們逃到無逾海生下了鄺澤和祁玉。真是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鄺澤好巧不巧就是那個未被蠱池感應(yīng)的孩子,他親眼看著青禾將尚在襁褓中的他交給恒霄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天帝。
鄺澤還沉浸在師傅就是自己母親的巨大刺激之時,青禾和恒霄的又一次對話,再次打破了他的認(rèn)知。
原來母親心里并非沒有他,她是愛著自己的,不然她怎么會答應(yīng)恒霄的無理要求,寧愿月月爬過幾萬臺階來到自己身邊,來教自己騎射之術(shù)。
鄺澤的心中收到巨大沖擊,他從前以為父帝對自己不理不睬,是因為政務(wù)繁忙,原來,還有這層緣由,所謂高高在上的天帝,實際上卻是一個宵小之徒,為了權(quán)力背叛了自己的愛人還要對她趕盡殺絕。
自己之所以一生下來就和母親分離,之所以千年來飽嘗孤寂之苦,到頭來都是拜這個人所賜。
鄺澤突然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笑到自己頹廢地癱坐在地上
“原來我的一生,從頭到尾都是權(quán)力爭奪的代價!”
看清這一切的鄺澤,突然在一日的深夜找到恒霄的殿中,根本等不及仙侍的通報,他已經(jīng)闖進殿。
看了眼冒昧而來的鄺澤,恒霄并沒有追究他的失禮,反而放下手中的奏折,屏退左右。
“說吧,你來所為何事?”他們父子二人一向不遠不近,自己也是許久未見過鄺澤了。
“敢問父帝,為何對我母親這般殘忍,她那么愛你,你卻要對她趕盡殺絕,你倘若不愛她,為什么要讓她懷上我,你這樣對得起她嗎?”
恒霄面色登即下沉,眼神中閃過一陣狠厲,怒目看著鄺澤: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更不是你有資格質(zhì)問的!”
“我怎么沒有資格,若不是因為你,我怎會自出生起就與母親分離,若不是你,我母親怎會受這些痛苦!”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莫要在這里發(fā)瘋!”恒霄眼中已經(jīng)有掩蓋不住的怒火,仿佛隨時會有一掌劈向鄺澤,取他性命。
“我都知道了,你若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什么好怕的,你現(xiàn)在這般反應(yīng)分明是心虛了!”
“放肆!”恒霄怒吼道,拍桌而起,震得殿外仙侍皆是一抖。
一個瞬移,恒霄已經(jīng)來到鄺澤身邊,狠厲的雙眼像狼盯著獵物一樣狠狠地剜著鄺澤。
“我要離開你,回我母親身邊去,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p> “啪!”恒霄抬手就是一耳光,留在鄺澤臉上一個鮮明的掌印。
鄺澤冷笑,轉(zhuǎn)身就走。
“站??!”恒霄怒吼,“我看你是安穩(wěn)日子過得太久,才會這般沒上沒下?!?p> 鄺澤短暫立在原地一下,隨后繼續(xù)向前走。恒霄一怒之下使出術(shù)法,強迫鄺澤停在原地。鄺澤修為不及恒霄,根本動彈不得。
“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會老實,敢忤逆我的命令,也不掂量掂量你的分量?!?p> 恒霄繼續(xù)施法,絲毫不顧術(shù)法下苦苦掙扎的鄺澤。
幾番電閃雷鳴間,鄺澤感覺自己變成了星河的一顆流星劃過天幕落向人間。
鄺澤就是從那時起,過上了凡人沈湛的生活,也許是恒霄有意而為之,他出生那天他凡間的母親難產(chǎn)而死,他凡間的父親偏又愛妻如命。正因為如此,沈湛幼時無論做什么總會惹得沈興不快,非打即罵。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一生中第二個給予自己溫暖的人:宋景。命運有時真是捉弄人,他遇見了,偏偏又不能和她在一起。
宋景亦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