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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幽居

第9章 禪音

山野幽居 長安安君 1421 2019-12-18 13:08:56

  這一年的農(nóng)歷年僅過去了一周,斗柄回寅,便迎來了陽和起蟄、萬物復(fù)蘇的立春節(jié)氣。

  早春的二月,寒風(fēng)料峭,峰披殘雪。

  山澗的兀巖掛著長長的冰棱,仍是一派冷峻蕭瑟的嚴(yán)寒之相。

  外相之內(nèi),春意正在萌發(fā)。

  太陽默默地早起,有了溫度。

  石草悄悄地破土,有了綠色。

  誠如古人所云:

  木梢冷未褪,地脈暖先知。

  春天,毫無疑問地走來了。

  我提起水桶,進(jìn)山接泉水。

  一輪渾圓通透如瑪瑙的紅日高懸于東方,天空湛藍(lán)無垠,不掛一絲云彩。

  虛空萬里,陽光普照。

  近在咫尺的巍巍秦嶺,磅礴雄偉,踞南拱衛(wèi),環(huán)抱長安,東西橫亙,不見邊際。

  我沿著窄窄的峪道行進(jìn),夾岸的兩邊,皆是嵬峋峭壁,怪石密布,森森磊磊。

  而在這些堅硬的巖石縫里,卻能奇跡般地生長出蓬松如蓋、冬夏常青的柏樹。

  郁郁蔥蔥、密密麻麻,如同綠色的海洋,蔚為大觀。

  如若肯停下腳步,仔細(xì)觀看,則更為之驚嘆!

  只見那些樹冠繁盛的崖柏,它們的根卻都是扎于巖石縫里,有的側(cè)倚于巨石之底,有的蜿蜒盤曲,有的倒懸危姿,有的仆地橫伸……

  真是姿態(tài)萬千,為了生存,完全可變幻出任何需要的生長形狀。

  山勢多巖少土,陡峭直立,可以說不適合于植物的生長。

  即使環(huán)境如此的絕決,如此的貧瘠,如此的窘迫,幾乎就是死境。

  然而,漫山遍野的崖柏依然茁茁而生,昂昂而長,不懼不燥,常葆青春,于幾乎不可能中創(chuàng)造生命奇跡,燕處超然。

  峰回路轉(zhuǎn),峪道平地陡升,出現(xiàn)了一個不是很大的瀑布。

  水緩緩地流下,如同掛面,又似仙女的青絲,約有十米來高。

  瀑布嘩嘩嘩地飛落下來,集成了淺淺的水潭,潭深有兩米。

  潭底石頭子清晰可鑒,卻少有魚蝦游動。

  此時,有兩只綠頸白腹的山雀振翅落下,粉色的雙足在潭中央的高石上蹦跳,留下幾聲呢呢喃喃的問候,撲入林中不見了。

  清風(fēng)拂來,還有些硬冷,用心嗅嗅,似有縷縷臘梅的清芬。

  于是,我便四處尋尋覓覓,卻了無蹤影。

  腳邊的溪流,細(xì)細(xì)的,慢慢的,溫柔纖巧,碰到石頭,還會輕輕地一躍,閃出晶瑩的水花。

  溪水汩汩地流淌,從來沒有間斷。

  日積月累,不知送走了多少落花秋葉,迎來了幾回寒星冷月。

  竟也在堅硬的花崗巖上面拉開了一條條深深的口子,小溪由此飛落下去,一飛成瀑。

  而巖石上面又不知何時長出了一簇族嫩綠的小芽。

  幼芽的葉片厚厚的、敦敦的,醒目又憨厚。

  更為淘氣的是,它的縱身攔截了幾朵鵝黃的臘梅花,糾纏著不許它們離開。

  我俯身蹲下,伸手去抓,臘梅精致如玉盞,它巧妙輕盈地躍過我的指間,順著溪水而去,轉(zhuǎn)瞬即逝。

  陽光照射過來,我推開手掌,水珠映出了七彩之虹,我不由得眉展心開,菀爾一笑。

  潭空生莖草,鳥閑鳴春光。

  落花別有意,愿隨流水香。

  我繼續(xù)信步上山,一側(cè)的山谷,漸行漸幽,對面的山坡忽晴忽陰,時黃時綠,如同幻影。

  山坡之上,走來了四只山羊,三大一小,從從容容地踱步入松林。

  一只長胡子又帶乳的羊倏地將兩只前蹄搭到松枝上,側(cè)起腦袋,專注地啃噬松針。

  放羊老漢不緊不慢地跟過來,從褲腰上摸出一桿旱煙,坐在石頭上,點火。

  老漢身旁,一只農(nóng)家黃色的小笨狗,耷拉著耳朵,蜷伏在草叢中,尾巴伸得直直的,左一掃右一掃,像是在打拍子。

  放羊老漢嘴里哼哼著小曲,神情悠然自得,目光迷蒙,隨著呼吸之間,煙星兒一閃一滅,一滅一閃。

  不覺觀望了很久,遠(yuǎn)處高山的禪寺忽然傳來一聲鐘磬之音。

  清虛、悠揚、空靈、明凈。

  如寶劍出鞘,如金玉擲階,如膺擊長空。

  如水滴空谷,如月升江海,如雪落千山。

  如朵朵白蓮,款款盛開……

  如夢方醒。

  我該回家了。

  轉(zhuǎn)身拎起水桶,一步一步下了山。

  感恩秦嶺,感恩終南,感恩這一夢一醒。

  踏著古德的足跡,默默前行,不要辜負(fù)了這個無上的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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