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四年,隆冬,姝國皇帝薨逝已三月有余,姝氏其余子孫接連自戕而死,前朝太子崔侑因誅暴君平戰(zhàn)亂有功受百姓朝臣擁戴,登帝位,改國號為懿,佛伽平戎有功,封為鎮(zhèn)北王,后來又被追封為平犴大將軍,以示帝王恩寵。
密林深處,黑夜中的小院還閃著一絲微弱的燈光,大雪將小院蓋上了一層厚厚的袍子,遠(yuǎn)遠(yuǎn)看去,院中的梨樹像是重新開放了一般,顯得格外好看。
佛伽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守在院子的外面,落下的雪在他的頭發(fā)上、肩上覆了薄薄一層,這幾個月來他聽暗衛(wèi)說她屢屢尋死,又聽說她總是睡不安穩(wěn),他心中又驚又懼,好幾次偷偷過來看她卻只敢等她睡著。
黑夜?jié)u深,雪下得也越來越大了,院子里那盞燈終于滅了燭火,佛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拂開身上的雪,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扇木門。
月光照映出姝蓮蒂那張蒼白憔悴的臉,她睡著了仍然緊皺著眉頭,佛伽只覺得心中如螞蟻啃食般難受,他伸出手想撫平她的眉角,又害怕的縮了回去。
他蹲在她塌旁,只敢用眼睛細(xì)細(xì)地描摹著她的眉眼,以此來望梅止渴,軍中的實務(wù)繁多,他已經(jīng)有很多個日夜未曾休息過了,他心中想著他只再看她一眼就走,絕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卻久久不肯起身離去,他伏在塌邊,認(rèn)真的盯著她,最后終于有了些困倦,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還在想明日早些時候走,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
卻不知塌上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安安靜靜地盯著他。
確認(rèn)佛伽已經(jīng)睡著,她才從塌上撐起身子起來,就著月光從他懷里終于搜出了一枚銀色的令牌。
“對不起?!彼郎惤p聲道歉。
姝蓮蒂穿上衣袍,最后深深地看了塌邊的人一眼,便毅然決然地往雪夜中奔去了。
十四是被佛伽派來守著姝蓮蒂的暗衛(wèi),平日里都是由他來匯報姝蓮蒂的動向,眼看著主子進(jìn)去了還沒出來,三公主卻出來了,他拿著劍從樹上一躍而下欄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主子沒讓你走?!笔膶仙?,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姝蓮蒂看了他一眼,將那枚令牌拿了出來。
十四睜大了眼睛,再也不敢說半句阻攔的話,他稍稍退開為她讓了路,心中也清楚要是放她離開明天那人準(zhǔn)要發(fā)瘋。
“三公主,你真的要拋下我們主子一個人嗎?”十四極力挽留。
她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看他,似是不解,“從未在一起過,哪里算得上是拋棄呢?夜里涼,你去小院里守好你的主子。”
“公主,你拿著令牌是要去哪里?”
“不要問了,我不會說的,回去吧?!?p> 十四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現(xiàn)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多少人為了討好新帝暗地里誅殺前朝余孽,她孤身一人拿著令牌也無甚拳腳功夫,不是送死就是逃亡,如果是為了逃亡,他又實在想不清楚,還有哪個地方會比主子這里更加安全。
十四心道不好,連忙往小院跑去。
長長的街道上,一輛馬車從暗處駛出,直往宮門而去。
崔侑立在御書房的燭燈前,早些時候有太監(jiān)告訴他姝蓮蒂已經(jīng)快到皇宮了,他遏制不住地激動,盡管他知道,她不是為他而來,但也沒關(guān)系,他們原本就有婚約不是嗎?等她一來,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了。
崔侑開心極了,他拿起墨寶,突然興致大發(fā)想畫一幅畫送給姝蓮蒂,又怕她來的時候見不到人會對著他生氣,對著門外的太監(jiān)吩咐道:“宋安,把綠蕪姑娘請到御書房來。”
宋安在房外恭順地應(yīng)了一聲,拿起拂塵便去請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