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書記官大人決定想要比試什么，無論什么我都會奉陪?！?p> 周啟一副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令在座的諸人面面相覷。
他們承認周啟的文采好，能夠做出剛才那首詩，足以證明，他的才學即便放眼大平國，也是絕頂才子。
可他為何要放棄自己的強項？萬一巴斯瑪選擇了他不擅長的，那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方才對周啟那般贊賞，此刻諸人卻在心中罵他愚蠢。
澤蘿不好說什么，不論這一局，周啟是輸是贏，總之周啟已經(jīng)展示了他的驚世之才，澤蘿已經(jīng)完全被他的才學所折服。
一旁的守備官沙拔也很詫異，暗嘆周啟太過狂妄。
輕車城中，眾所周知，巴斯瑪曾經(jīng)也是文書官出身，她最擅長畫畫，她的詩詞方面的造詣，雖然不及澤蘿，但畫畫方面的造詣，卻在水準之上。
整個輕車城中，巴斯瑪?shù)漠嫾?，無人能及。
當初，西林女王正是欣賞她的畫技，才破格提拔她為書記官。
只要巴斯瑪選擇了比拼畫技，周啟肯定輸?shù)暮茈y看。
沙拔不經(jīng)意間，輕輕嘆了口氣。
他不希望周啟輸?shù)碾y看，這場宴席是他擺下，若是周啟難堪，他的臉上也掛不住。
況且他跟巴斯瑪還不屬于同一陣營，他不希望巴斯瑪因為贏了周啟而更加囂張。
可周啟的話已經(jīng)說出了口，說出去的話，當著眾人的面，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周啟啊周啟，你自求多福吧！
就連余成宇等人都在心中暗罵周啟狂妄到愚蠢，明明可以勝券在握，卻偏偏丟掉自己的優(yōu)勢，一個個都暗中嘆氣。
巴斯瑪則是由憂轉(zhuǎn)喜，本來以為自己這次一定會在眾人面前丟臉。
她是堂堂輕車城的書記官，文官中官職最大，在座的文官，可都是她的下屬。
若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輸?shù)?，以后定會在他們心中失去威信?p> 可偏偏周啟要自尋難堪，這樣的結(jié)果真是太出人意料。
她閉上了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以無比自信的姿態(tài)說道：“既然殿下如此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我選比拼畫技，不知殿下可愿接招？”
周月在心中笑了，現(xiàn)場只有她知道周啟的畫技。
在枯葉城中，姜大有一再贊揚周啟的畫技有宗師風范。
沒想到巴斯瑪偏偏選擇比拼畫技，這跟選擇詩詞一樣，可都是周啟的強項。
巴斯瑪選擇比拼畫技，都在輕車城的各個官員的預料之中，沒有任何詫異。
而周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我說了，書記官大人選擇什么，我都奉陪?！?p> “好！天色已完，我們便已馬匹為主題，畫一匹足以。殿下可同意？”
巴斯瑪?shù)母赣H曾是輕車城中負責看守衙署馬廄的小吏，巴斯瑪自幼便于馬匹為伴，她自幼畫馬，其畫馬的造詣已經(jīng)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本身她的畫技就十分高超，畫馬又是她的強項，如此一來，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輕松贏周啟。
周啟微笑點了點頭，道：“就依你，不過賭注還得商討一下?！?p> “依殿下的意思，賭注要什么呢？”
“誰若輸了，今生封筆，不再畫畫?！?p> 對于巴斯瑪這個以畫入官場的畫馬大家來說，封筆不畫，將會比折斷她一條手臂更加殘忍。
可巴斯瑪卻絲毫不會認為自己會輸，因此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上筆墨紙硯?！敝軉⒄f道。
沙拔連忙命人布置，不一會，鋪開兩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副筆墨紙硯，還有鎮(zhèn)紙和顏料。
二人各占一張桌子，鋪開宣紙，一旁則有人開始研磨。
宴席上的諸人都起身前來圍觀，他們都知道巴斯瑪在整個明月國中，算得上是畫馬的大家，今日能夠親眼看到巴斯瑪作畫，也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尤其是文官們，都喜歡附庸風雅，一個個在旁議論著。
“有幸能見到巴斯瑪大人作畫，今日不虛此行?！?p> “巴斯瑪大人是大家，我等何其榮幸，能得見大人作畫?！?p> “依我看，巴斯瑪大人的畫，放在文人盛行的大平國，也是堪當大師?！?p> “大平國是文人盛行，我們明月國在西域諸國中，文風第一，也是文人盛行。這一點，跟大平國不遑多讓?！?p> 在他們的心中，早已確立了巴斯瑪?shù)膭俪?，沒有絲毫懸念。
這時候，周月倒是擔心起來了，她只見過周啟畫人，沒有見過他畫花鳥。
聽這些人的議論說，巴斯瑪是畫馬的大家，不知道周啟對于畫馬有沒有研究。
巴斯瑪沒有做聲，抱著膀子，閉著眼睛，在心中默默構思。
此時，這世間盛行工筆畫，無論是人物、花鳥還是風水，都以工筆展現(xiàn)。
有個別的畫家，開始琢磨出小寫意來，卻沒有成為主流。
至于大寫意，還不曾出現(xiàn)過。
巴斯瑪在明月國是畫馬的大家，凡是成名的畫家，都是工筆畫出身，巴斯瑪也不例外。
她構思片刻，便執(zhí)筆開始畫馬。
有人看了看周啟，卻見他不疾不徐，慢慢品著香茗，完全沒有動筆的意思。
此時除了周月和余成宇等人是站在周啟的桌子跟前，其他人，都在圍觀巴斯瑪。
卻見這些人不斷的贊賞夸獎巴斯瑪?shù)漠嫾?，一個個將巴斯瑪?shù)鸟R匹拍的異常舒坦。
一刻鐘過去了，周啟還沒動筆，余成宇等人看的著急，卻不敢多說話。
周月知道周啟畫畫相當快，也沒有多少擔心。
倒是澤蘿有些沉不住氣，走過來說道：“殿下為何還不動筆？”
周啟問道：“書記官大人畫了多少了？”
澤蘿回道：“已經(jīng)開始著色了?！?p> “嗯，開始畫了?！?p> 周啟拿起筆，在宣紙上飛快地畫著，澤蘿一開始看到周啟大筆揮灑，亂七八糟的一團黑時，心中就想，這大平國的二皇子哪里會畫畫??！分明是連畫畫的基礎都沒學好，這分明是胡鬧，哪里是畫畫。
這時有人看到周啟動筆，也過來圍觀，看到紙上的一片片黑墨之后，一個個連連搖頭，卻也不好直接點破。
在還沒有出現(xiàn)大寫意的世界，這種大筆揮灑筆墨的技法，當然會使人誤會。
就連周月都在皺眉，明明周啟的工筆畫造詣頗深，為何會畫出這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直接指責周啟，只好慢慢看下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匹馬奔跑中的馬已經(jīng)畫完，一副大寫意的奔馬圖已躍然紙上。
然后，周啟用赭石在奔馬的下方輕快而簡單地掃出草地的感覺。
又在畫的右方豎著寫了一行草書，簽上了周狂生的名字。
最后，從懷中取出印章，印在了名字后面。
一幅畫畫完，將筆一放，拍了拍手說道：“畫好了?！?p> 這是臨摹的徐悲鴻的奔馬圖，畫出了奔馬圖九成九的神韻，幾乎達到以假亂真的技藝。
徐悲鴻是周啟前世地球上，真正的畫馬的大家，無人能及。
古今中外，專畫馬的畫家，誰能比得上徐悲鴻？
這幅畫一成，周啟有著絕對的自信，一定會贏。
看著這幅奔馬圖，這些圍觀的人，若有所思，這種大寫意的技法，為所未聞，用筆幾位粗曠，不在乎細節(jié)。
但整體上看去，卻有著另一番意境。
這其中的意境和神韻，第一眼無法體會，然而看得越久，便越覺得有味道，越看越覺得神奇。
“好！”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驚醒了諸位夢中人。
“這種技法粗曠而大膽，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不得不承認，這寥寥數(shù)筆，便能將馬的神韻躍然紙上。真是妙極！”澤蘿是由衷的感嘆道，心中對周啟更加佩服。
“果然是這樣，見慣了工筆，再看這種技法，真是別有一番韻味?！?p> “無需著色，以濃墨一氣呵成，狂放不羈，卻能將馬的神韻和氣質(zhì)深刻體現(xiàn)出來，強勁、矯健、有力、生機勃勃，真是越看越神奇。此乃神作！”
“殿下這技法和造詣，堪稱立派宗師也不為過?！?p> 一片贊揚聲中，周啟卻是不動聲色，由著他們驚嘆去吧。
那邊，巴斯瑪?shù)淖狼?，已?jīng)沒有人圍觀了，所有人都到周啟跟前驚呼感嘆去了。
巴斯瑪頂著心中的詫異，堅持畫完了她的畫。
這是一幅停在草地上吃草的馬，一幅標準的工筆畫，技法和造詣都頗為成熟，將馬的細節(jié)和草的細節(jié)都畫的非常細膩。
如果沒有周啟的那副奔馬圖作為比較，巴斯瑪?shù)漠嫶_實也稱得上佳作，但佳作和神作又怎能相提并論？
巴斯瑪放下筆，說了聲：“畫完了！”
那邊圍觀奔馬圖的眾人，卻好像沒有一個聽到的，仍在繼續(xù)夸贊周啟的畫。
巴斯瑪心中不信邪，她不相信自己的畫技比周啟低這么多，那周啟究竟能將馬畫到何種境界，才能讓人完全忽略掉她的畫。
她怎么說，在明月國中也是畫馬的大家，自由畫馬，對于畫馬的技藝，爐火純青。
論畫馬，她從來不會服輸。
她轉(zhuǎn)到周啟的桌前，要去觀賞一番周啟的畫。
乍一看，這幅奔馬圖一團黑。
她心中暗說，這些人的眼瞎了嗎？這種畫技，能稱為畫技嗎？一點也不像，還能讓他們驚嘆？
再仔細看了看，確實，這幅奔馬圖畫的很有神韻。但接下來，越看越驚訝。
對于畫了三十年馬的巴斯瑪來說，對馬的觀察和體會，可是遠遠超過其他人的，她能從這幅奔馬圖上，看到更多東西。
“既然我與書記官都畫好了，就請大家做個評判，誰更勝一籌？”
周啟高聲說道。
眾人看了看周啟，又看了看巴斯瑪。
其實在他們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判斷，巴斯瑪?shù)漠?，跟周啟的畫，根本不在同一檔次上。
但他們是巴斯瑪?shù)南聦伲l也不敢先說出結(jié)果，怕以后會得到巴斯瑪?shù)膱髲汀?p> 然而，澤蘿確實個實誠孩子，她第一個說道：“我選殿下勝出?！?p> 她對周啟已經(jīng)達到崇拜的程度了，本身她又幾位清高，況且她已經(jīng)準備辭去官職，又何必怕巴斯瑪。
有了澤蘿第一個出頭，其他人一個接一個，紛紛選擇周啟勝出。
巴斯瑪?shù)纳袂槁淠瓦B她自己的心中，也承認周啟的畫勝出，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此時，她身為畫馬大家的高傲，全然不再了。
“殿下，下官甘拜下風，殿下這幅奔馬圖遠遠超過下官的造詣。按照賭約，下官今生不會再執(zhí)筆畫畫。下官身體有些不適，就此告辭了！”
巴斯瑪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拖著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離開了這里。
眾人看到了她那頹廢的背影，沒有了往日的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