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部長，武裝部一部之長，但部里沒有一兵一卒，光桿司令一人。只要他出去巡查，辦公室沒人！
最初，他下鄉(xiāng)巡查或處理公事，騎一輛破二輪摩托車，經(jīng)常壞在路上，摩托車經(jīng)常拴馬車后面。他是整個公社治安維護(hù)者，有極其高德威望。孩子哭鬧，大人說一句“讓老肖騎摩托拉去”，立馬管用。全公社連續(xù)五年無案件，是縣里的治安先進(jìn)單位。獎勵了一輛舊130汽車，刮風(fēng)下雨也不礙得巡查了。
林家村的會計和知青出了點問題，他真的有點不高興。
肖部長回到公社院里已經(jīng)半夜了，天上鐮刀似的月牙，發(fā)出藍(lán)盈盈的柔光。停好車熄了火，忽然想起林紅章說的魚的事，到車廂一看，用麻袋裝著，順手拉了一下，沒拉動！
“唉？林紅章這是裝了多少魚？”肖部長納悶。
干脆上了后車廂，打開麻袋口，淡淡的月色灑在魚頭上，大大的魚眼里返射出來一縷黑藍(lán)色的光。
“哎呦喂！”他自言自語的說：“晚上的死魚眼也挺瘆人的！嚇了我一跳！”
他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也沒有這樣害怕過。
馬上喊來了公社的夜崗，把魚抬到了大食堂。
林海坤開完會回家的路上，見林娟娟家書房的窗戶上透出燈光，知道二兒子林富還在那里，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小子身體差點，將來像海晨那樣也行，學(xué)點知識，長點真本事，那才是袖中藏金那！
三步并作兩步走，林海坤進(jìn)到家里，陶瑞華邊搓麻線，邊等他回來。
“這么晚啦，餓了吧？”
“還行吧?！绷趾＠ご鸬馈?p> “那邊什么情況？”陶瑞華問。
“沒什么大事，啟善那小子貪財，沒什么大事，估計把錢退了就沒事了?！?p> ……
“這么晚啦，來寶還不來家！”陶瑞華嘟囔了一句。
“別管了，又不是出去搗蛋！這小子愛學(xué)習(xí)看書，不一定是糙事?！绷趾＠鹤拥谋憩F(xiàn)比較欣慰。
自林富進(jìn)了書房，林娟娟逼著他讀《木蘭詩》。林富翻到課文最后一頁，上面豁然印著當(dāng)上輩子上學(xué)期間最痛恨的四個字——“背誦全文”。
這是程燕妮為他們選出的經(jīng)典課文。林娟娟的語文天賦很好，很愿意學(xué)習(xí)這些古詩舊賦。林富還是愿意翻動數(shù)、理、化書籍。
林富看著林娟娟特別認(rèn)真的樣子，不忍心掃她的興致。假惺惺開始了念叨：
“唧唧復(fù)唧唧，木蘭當(dāng)戶織。不聞機(jī)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p> 想當(dāng)初，背誦這篇文章，林富“唧唧復(fù)唧唧”了無數(shù)遍，最終還是沒有過關(guān)?，F(xiàn)在重新再讀，別有一番滋味，很快背的滾瓜爛熟。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敓o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绷指还室庾x出聲，重復(fù)這一句。
“這一句挺難背嗎？”林娟娟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我覺得木蘭有點像你！”
“哪里像？”
“木蘭無長兄嘛，只有一個姐姐，你也是！”林富說。
“別胡說八道了，背過了沒有？明天小程姐檢查，背不過挨罰！”林娟娟警告他說。
“我怎么不知道有‘罰’的事？怎么罰？”林富覺得林娟娟撒謊。
“明天小程姐會告訴你的”。
“行吧，愛怎么罰就怎么罰，我回去困覺了！”林富伸了個懶腰說。
林娟娟送林富出了院門說：“睡前再想幾遍，明早一定能背過！”
“知道啦！你回去吧！”
林娟娟站在門外，默默地目送林富進(jìn)了自己的家門。
迎接林富回家的是三只小羊羔。
林國把舊的褥子鋪在自己睡覺的一邊，新褥子疊著放在炕頭上。林富暗自一樂：嘿嘿！這家伙，挺自覺的！
炕頭墻壁上掛著一盞用小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燈，林國墊著枕頭倚坐在炕頭上，手里捧著一本很厚的書，書里不知道描寫了什么，樂的他咧著嘴直笑。
“濕不濕？換上吧！”林富指指褥子。
這哥倆一輩子溝通都是簡單、直接、明了。
“不用，你困吧！”
林富躺下，默誦起《木蘭詩》。
“不錯！還沒忘，雖然做不到倒背如流，也是個滾瓜爛熟！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過去了……”林富自以為是地想著。
雞剛叫二遍，林國就起來穿好衣服，抓了一塊玉米餅，抱起劉叔的雨衣，不與任何人打招呼，匆匆出門的走了。他要步行三四里，必須趕到農(nóng)場的早班時間。
我的娘！林富無意間伸了伸腿，差一點點叫了出來。
“這是倒了八輩子霉！上天為啥安排了這么哥哥！”林富直接無語了！林富立馬蹦起來，掀開林國的被子，“臥槽！”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一樣。真后悔捕了那么多的魚。沒有魚就沒有魚湯，沒有魚湯就沒有這片“沼澤”！
“真是騷透了！”林富無奈搖搖頭，他想一只手把褥子提著出去，力氣太小了提不動，咧嘴呲牙地抱著濕褥子，放到兔子窩頂上，估計這次需要麻煩大姐拆洗了。
林國尿床，已經(jīng)很久了。一兩歲的時候都覺得很正，五六歲的時候不頻繁，也歸屬正常范圍。但是到了十歲以上，還是經(jīng)常尿床，就是不正常了。因為尿床，曾經(jīng)挨過母親的打。每次挨揍，他總是：不逃跑、不哭鬧，不辯解，神情靜如水，話不多一句。
林國的父母曾經(jīng)懷疑，這是什么毛病造成的，帶著他到多家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都一樣：沒毛?。【枚弥?，尿床這事就聽之任之啦！只是經(jīng)常提醒林國晚上少喝水，少吃稀飯之類的。
林富問過林國：“晚上有尿憋不醒？”
把他吞吞吐吐回答的意思是：夢中是在廁所里暢酣淋漓，快結(jié)束了，人也醒了，事也結(jié)束了！
唉！沒辦法，林國他肯定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