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凱生怕拖拉機(jī)發(fā)動機(jī)影響他傳達(dá)指令，趴在林豐庭耳旁，大聲喊道：“回公社，接林啟善！”
“小點(diǎn)聲，我又不聾！你說什么？”
槽！這么大的聲沒聽明白，還說不聾！“啟善沒事了，回公社接他?！?p> 路上，林豐庭說：“啟善沒事了，可是老莊嫂子也上火車了！”
“你就別‘咸吃蘿卜淡操心’了！開你的車吧！咱們只管照吩咐干活，不該咱們操心，你也甭浪費(fèi)腦細(xì)胞！”林志凱說。
大件行李都辦了托運(yùn)，只有隨身行李，林娟娟和林富全部包干，莊素貞空手跟在他倆身后，非常輕松地進(jìn)了候車室。
穿藍(lán)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一邊打掃衛(wèi)生，一邊維持著秩序。
原來，在連椅上睡覺的多數(shù)不是旅客，他們沒有車票，被工作人員驅(qū)逐出去，三排木椅立刻空出了不少位子，林富跑過去熟練地占到三個(gè)位子，招呼林娟娟娘倆過去。
莊素貞想：這孩子不懼生，第一次出遠(yuǎn)門，腦袋瓜子怪靈活的，尤其是買票的時(shí)候，像個(gè)大人保護(hù)著她。便對身的林娟娟輕聲說：“來寶出門真有心眼兒，一點(diǎn)也不怕生！”
林娟娟忽閃著大眼，看看母親，又望望林富說：“俺也覺得最近他有點(diǎn)不一樣！”
莊素貞說：“哪里不一樣？”
“這幾天，他變了，不像以前整天瞎搗鼓手槍、彈弓那些東西了，說話少了，講起話來像大人。勤快了，干活了，還凈動心眼子指揮別人，變化最大的就是找一些我看不懂的書看?！?p> 當(dāng)娘的知道女兒的心思，這閨女觀察的好仔細(xì)。抬頭看看比自己還高的林娟娟，臉上映出暖暖的笑意。
莊素貞非常喜歡林富。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孩子從小聰明伶俐，學(xué)東西非常塊。即便是“討人嫌”的七八歲，一幫孩子合伙搗蛋扒皮，他總是屬于有頭腦，不禍害東西，不傷人的那種，做事有分寸，長大了肯定是靠得住的人。
莊素貞和林娟娟剛坐下，一個(gè)衣著破爛邋遢小女孩走過來，大約五六歲的模樣，滿臉灰垢，兩道鼻涕流到嘴邊，赤著雙腳，站在林娟娟面前，伸出烏黑的一雙小手。林娟娟望著母親，用眼神征求意見。林富從兜里摸出兩個(gè)熟雞蛋，走到小姑娘旁邊，蹲下來說：“小妹妹，給！”
乞討的小姑娘扭頭望向購票處的走廊，走廊里站著一個(gè)中年婦女。不知道那位中年婦用什么方式控制乞討小姑娘，她一直伸著手，不接雞蛋，眼睛卻死死盯著它，咽著口水。
林富心里很惱火卻無能為力。他把雞蛋往椅背上輕輕地磕幾下，剝?nèi)サ捌みf給小姑娘：“吃吧！你吃了我就給你錢，不吃不給錢?！?p> 小女孩聽說這話，抓過雞蛋，一次塞進(jìn)口里，猛嚼了幾下，就急著下咽，雞蛋黃噎得她直打嗝。林富打開隨身帶的用水壺，喂了小姑娘幾口水，對莊素貞說：“大娘，給她兩毛錢吧！不然的話，這小孩回去要挨打?！?p> 小姑娘接過錢，仍然沒有走的意思，眼睛盯著林富手里的另一顆雞蛋，林富一點(diǎn)也沒有猶豫，馬上遞給她。
乞討的小姑娘，眼里似乎含著淚珠，一直沒有說話，對林富鞠了一個(gè)深深的躬，也給莊素貞鞠了一躬，跑著去了中年婦女那里。
林富望著小姑娘的背影，輕輕地?fù)u著頭，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坐的位置，低頭整理剛才剝下的蛋皮。
林富的一舉一動被鄰座的一位老者盡收眼底。他微笑著端詳林富片刻，開口問莊素貞：“大妹子，這是您的一雙兒女？”
“嗯！”莊素貞回答。
“這小子不錯(cuò)，心地善良，還會觀察事物，見世面不少，很懂事啊?！?p> “那有??！農(nóng)家孩子，沒出幾次門。”莊素貞謙虛起來。
“您這是領(lǐng)著孩子去哪里??？”中年男子問。
“去看看他爹?！鼻f素貞沒有直接要去的目的地。
林富警惕地抬起頭，觀察起眼前的男人。
即便是坐著，足見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整齊的三七分頭，國字形臉，濃密粗黑的眉毛下，一雙眼睛里透出和藹又剛毅的神采，白色襯衫，軍綠色長褲，左手腕上帶一塊雪亮的手表，腳旁帆布旅行包鼓鼓囊囊的，旁邊坐著一位青年，穿同樣服裝，表情極其嚴(yán)肅。
林富分析：這個(gè)老頭肯定有來頭！隨身還帶勤務(wù)員，衣著打扮像部隊(duì)上的人，估計(jì)還是個(gè)大干部。便問：“大爺，你到哪里??？”
“黃港！你呢？小伙子！”老者微笑地向林富說話。
“俺們也是！”
“旅客同志們，開往黃港方向的333次快速列車開始檢票了，請您帶好隨身行李，到二號檢票口檢票進(jìn)站?！?p> “大爺開始檢票了，咱們走吧！”林富客氣地說。
“不急，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進(jìn)去?！?p> 兩位藍(lán)制服工作人員來到跟前，對老者說：“同志，馬上到上車時(shí)間了，您這邊走?！?p> “兩位同志，能不能讓他們娘仨和我們一起檢票??？”
“當(dāng)然可以，你們一起過來吧！”工作人員和氣的對林富他們說。
他們通過檢票口旁的單扇門來到站臺，走到六號車廂，工作人員對林富他們說：“這里是臥鋪車，你們往前走，去八號車?！?p> “謝謝您同志！”莊素貞表示謝意，
“大爺再見！”林富和林娟娟異口同聲。
“再見！小伙子！”老者揮了揮右手。
林富還沒走到八號車，老者旁邊的那位青年追上來問：“阿姨好，請問您是那里的，您兒子叫啥名字?。俊?p> “你問這，干啥？”
“阿姨不要誤會，我們首長想知道您的住址和您兒子的名字?！?p> “首長！奧奧！叫林富，富貴的富！林家村的！”莊素貞有點(diǎn)“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謝謝您！阿姨再見！”青年跑步回去了。
林富納悶：什么首長，還專門關(guān)心我的名字？
提前進(jìn)站就是好，沒有人爭前恐后的擠車門，搶座位。
八號車?yán)锟兆簧?，難得有這樣的機(jī)會，莊素貞說：“跟首長沾光啦！還是第一次碰到上車就有坐，還是鄰座?！?p> 林富想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踮著腳尖就是夠不到，莊素貞笑著說：“秀兒，幫他發(fā)上去！”
莊素貞坐穩(wěn)了，長舒了一口氣，心里琢磨著：這位首長是誰？為啥幫我們？
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