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正在開會研究秋糧分配的問題。林豐武站起來發(fā)言:“俺是黨員,俺說說自己的意見,大伙聽聽,是不是這個理兒?!?p> 林豐武在村里不是普通的社員,他是有國家補貼的退伍軍人,是抗美援朝立過戰(zhàn)功的英雄人物。平日與其他社員沒什么不同,該出工時出工,該加班時加班,工分掙得不比別人多。他的愛好是給孩子們講故事。除了冬天天冷不出來外,其他季節(jié)每到晚飯后,只要不加班,他就會拿著馬扎,坐在計分室外的土堆上,小孩子們好像與他約好了一樣,成扇面圍著他,傾聽長槍短炮,飛機坦克的轟隆隆聲,機關槍噠噠的響,沖鋒號滴滴嗒嗒的吹,年年月月地講,來來回回地講,一批孩子長大了,下一批孩子又來了,他講了一輩子,影響了好幾代人。
林豐武只要是隊里開會討論不公平的事,總愛第一個發(fā)言:“今天,對有些人提出來秋糧分配不公的事,我的看法是:去年咱們這里遭大水淹,秋糧收成不好,多數(shù)家庭沒有了存糧!心里有些急。青壯勞力多的家庭,消耗糧食自然就多,但是,他們掙工分也是多呀。老人孩子多的家庭,人口多飯量少,但是,能掙工分的人少??!現(xiàn)在的分配比例數(shù)是全公社統(tǒng)一規(guī)定的,基本是合理公平的,咱們是一個大家庭,不能虧著誰,也不能餓死誰,所以我繼續(xù)贊成現(xiàn)在的分配辦法。我就說這些,大家討論吧!”
沒有人站出來說話。林海坤作為政治隊長說:“今天開會就是解決問題的,大家不說話,怎么討論問題呢?”
林志凱站起來說:“俺說說俺的想法:口糧平均數(shù)能不能把零歲到十歲單列出來,用副食品票找齊。原因是,十歲以下的孩子,吃口糧就是少,副食品多。十歲到十八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比大人還多,吃平均口糧,他們這幫人可以通過放假、加班等方式掙點工分參入工分分配。我覺得這樣比較合適,大家考慮是不是這個理兒。”
滿屋人都在權衡自己的利益,仍然沒有人站起來,林海坤說:“分配原則不變,同意剛才林志凱說的調整孩子分配的舉手?!?p> “不同意的舉手?!?p> “棄權的舉手?!?p> “小程統(tǒng)計好了沒有?”
程燕妮說:“統(tǒng)計好了,同意的三十二人;不同意的八人;棄權的三人。”
“好!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調整小孩分配的辦法明天開始制定,制定出來再開會討論。今天舉手表決的統(tǒng)計,會后大家都簽上名字,交大隊存案。散會!”
程燕妮把簽好字的會議記錄遞給林志寶,林志寶上下看了一遍,然后自己簽上字說:“整改計劃誰來制定?”
林海坤看了看林志凱說:“志凱吧!既然他提出來,他心里就有打算了,程燕妮可以配合他,一個集空(五天)的時間,制定出來,隊班子先研究,沒有漏洞后再公布,全隊討論后實施。”
林啟善一直等到林海坤開完會,站在門外向他打招呼,林海坤出來說:“啥事?”
“老莊和孩子們今晚回來?!?p> “我知道,不是說十二點左右嗎?”
“嗯!書記讓您過去一趟。”林啟善打著書記的幌子。
“中!住會兒就過去了!”
啟善親自過來,林海坤就明白他想利用等車的機會,一起坐坐,一起聊聊,緩和在村里的尷尬氣氛。
“爹!來寶今天回來嗎?”香菊跑到林海坤跟前問。
“你呀,以后應該管來寶叫哥哥,不要老叫你哥哥的小名,好不好?。 ?p> “中!爹,他什么時候到家啊?”香菊繼續(xù)問。
“半夜,你睡醒了就看見他了,睡覺去吧!”林海坤從家里帶了一瓶酒,拿了幾個煙葉。
“伴宿半夜的還喝酒?”陶瑞華問。
“俺估計啟善能搞點景(請客),咱不能干吃白喝呀!”
林香梅去了裁縫鋪,牟云清為她二嫚兒的衣服催了好幾次了。裁縫鋪里永遠都是人來人往的,鄰村也過來加工服裝,價格比本村貴三角錢。牟占成好像知道林香梅要來一樣,早早地來找牟來學做套中山服,尺寸量好了,布料也收下了,排號單也開好了,他就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林香梅特意不不與牟占成打招呼,裁剪、鎖邊、縫制一氣呵成。小孩子衣服相對好做,只要不開縫,結實耐穿就行。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羨慕她手巧,牟占成默默地看著香梅收工,又悄悄地跟在她身后,直到香梅進家門后才離開。
林香梅不在身邊,小香菊自己又不敢單獨睡覺,爬到林國的炕上,問林國:“大哥,你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咋?”
“給俺講講小人書吧!”她把手里的連環(huán)畫遞到林國的面前說。
“自己看,我沒空!”林國斜眼瞟她。
香菊無趣地拿著小人書去了母親的房間,陶瑞華從小香菊的表情上就知道,林國沒有搭理她,說:“明天讓你小哥講,你先自己看,?。 ?p> “俺大哥的嘴就是棉褲腰!”香菊學說鄰居評價林國的話。
“哈哈!你知道棉褲腰是啥意思呀?”
“就是不愛說話唄!”
…………
林香梅對母親說:“娘,我看見牟占成遠遠地跟著俺,直到家門口,俺沒搭理他?!?p> 陶瑞華已經明白,香梅這孩子的心里,已經裝進了牟占成,就故意問:“你覺得這個牟占成怎么樣?”
“俺也不知道。”香梅說。
“抽時間托你表姨到東北哪兒打聽打聽,摸摸他在東北底細,先不理他!”陶瑞華囑咐香梅。
“嗯!俺知道啦!”
陶瑞華姨家表姐,支邊的時候全家去了黑龍江,據(jù)說離牟占成在東北生活的位置不遠。她打算過過秋忙,讓林國寫封信過去,讓表姐操操心,幫著了解牟占成以前的情況。
“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陶瑞華最擔心的是牟占成姥娘家族里有沒有遺傳病。香梅的親爹就是遺傳姥娘家族的遺傳病,好好的青年,說病沒了眨眼的事,這些事一定要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