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剛記完工分,沒有馬上回宿舍,他被代清秀請去了。
代清秀出身干部家庭,在城市長大,沒有真正參加過生產(chǎn)勞動,體驗過農(nóng)村的秋收生活。秋假這段日子里,她被社員們戰(zhàn)三秋的情景所感動,寫了幾篇文章,雖然自己感覺不錯,但還是沒勇氣寄到報社。她聽說張建剛在報刊發(fā)表過文章,想請他去給些建議,但又怕被當(dāng)面拒絕,便想到了同宿舍的唐紅梅。
此時,唐紅梅仍在柜臺為前來購物的村民服務(wù)。供銷社代銷點的工作特點就是這樣子,社員白天農(nóng)忙,晚上利用記工分時段,捎帶著來代銷點補充家里的油鹽醬醋等生活用品。代清秀觀察到顧客不多,笑著對鐘振國說:“鐘叔,俺和小唐去辦點事行不?”
“去吧!別出村??!”
“很近的,去三隊計分室,立馬就回來!”代清秀說。
唐紅梅聽說讓她去三隊計分室找人,暗自高興,她巴不得有理由去三隊轉(zhuǎn)悠轉(zhuǎn)悠。
“哎呦!小唐你也過來記工分?俺覺得你是過來找進(jìn)寶吧!”牟云清眼明嘴快,對誰都開玩笑。
唐紅梅真有售貨員的潛質(zhì),無論啥話都是笑臉相迎,不愿意搭茬的話就假裝沒聽見,“嫂子,你說啥?你看見張建剛了嗎?”
“你這小妮子,不找進(jìn)寶,找他張建剛干啥?”
“不是俺找,是小代老師找他?!?p> “你等等,俺去給你看看!”牟云清口大舌張,對人熱情。
張建剛知道來意,爽快答應(yīng)了。
計分室離代銷點大約三四百米的樣子,張建剛?cè)讲⒆鲀刹?,瞬間不見了人影。
代清秀沒和唐紅梅一起去計分室,她在代銷點附近屋檐下等待,只見張建剛獨自急切地走來,便跨前一步,“建剛哥!……”
“啊呀!”張建剛“噔”地蹦了起來。他只顧低頭走路,沒見屋檐下站著人,代清秀突然站出來說話,嚇得他跳出去兩三米。當(dāng)他看清是代清秀時,又傻笑著說:“嘿嘿!嚇我兩蹦嗒!”
“嘻嘻!我不是故意的!嘻嘻!小唐呢?”
“哎!剛才還在后邊呢!”張建剛也納悶。
唐紅梅可沒張建剛那么著急走,慢騰騰地邊走邊在人群里四處尋找著什么。
“你找啥?”張建剛返回去找到唐紅梅。
“沒找啥!走!”唐紅梅要跟上張建剛必須小跑才行。
鐘振國剛剛給林仲賢稱好兩斤鹽塊子,細(xì)心用牛皮包貨紙包裝,老花鏡依舊掛在鼻子尖上,見張建剛和代清秀要經(jīng)過柜臺側(cè)門進(jìn)后院,“唉唉!我說,你們干嘛?”
“鐘叔,俺小代姐請建剛哥去看看她寫的文章!”唐紅梅解釋。
“奧!奧!這事好!這事好!俺也看看行不?”,鐘振國沒等他人應(yīng)聲,緊接著又說:“文章就是讓人看的,小代去拿過來,讓小張在這里給大伙念念?”明顯不是商量的語氣。
代清秀不好再說啥,眼睛緊緊地盯著張建剛。張建剛從鐘振國的說辭里聽到了弦外之音,心中有些不自在,表面上還是落落大方地說道:“鐘叔說得對!大伙都提提意見更好!”,但他心里卻念道:“你們懂個啥!”
代銷點是風(fēng)言閑話的“中樞機構(gòu)”。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事,不管真假,在這里都能聽到。鐘振國耳朵眼子里灌滿了村里的各種信息,對張建剛的情況他還是比較了解的,鐘老頭絕對不會給他與代清秀單獨相處的機會。
一行行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張建剛被代清秀的文章吸引進(jìn)去,他沒有讀出聲音,臉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動著,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好!小代,你寫的太好了,如果再加上幾件具體事件,更能襯托出三秋大忙的情愫。能不能讓俺捎回去細(xì)細(xì)看看,我注上個人意見,你再潤色一下,完全有可能被報社采納發(fā)表!這種文章時效性強,要盡快投出去,明天一早我給你送過來?!?p> “那就麻煩建剛哥啦!”代清秀臉上泛起紅潤。
鐘振國從眼鏡上沿,瞅瞅張建剛,略微點點頭,自我感嘆道:“小伙那里都好,唉!……”
代清秀不敢怠慢,把幾經(jīng)修改的稿子,委托在城里工作的父親寄到報社。她曾經(jīng)向報刊投過稿子,從來沒有如此期待報社的回信。
其實,張建剛每天都寫點東西,因農(nóng)活太忙,沒打算成文投稿,現(xiàn)在受到代清秀的影響,他顧不得勞累,用另一個視角趕緊寫了兩篇散文,與代清秀投出的文章遙相呼應(yīng),形成類姊妹篇。他也非常期待文章見諸報端。
林富不知道張建剛近幾天忙乎這事,找過他兩次,就是沒見人影。張建剛為了安靜地“爬格子”,用一瓶子白干,向林運章?lián)Q取了入住看場值班屋的權(quán)力,踏踏實實地待了幾個晚上。
程燕妮被林富連續(xù)幾天思想灌輸,那種期盼和渴求越來越濃,她按照林富的囑咐,給老家寫了一封信,幾乎是掰著指頭數(shù)算著回信的日子。
…………
時間過得飛快,國慶節(jié)馬上到了。
今年情況特殊,村委會接到通知,不再安排慶?;顒?,提前更換了代銷點前小廣場上的旗桿。
旗桿是豎起的一根長竹竿,頂端用鋼絲和一段鋼管制成簡易定滑輪,林啟善把升旗、降旗的方法一遍遍絮叨給林富和林宇昊聽。正值收、耕、種節(jié)點上,大隊里除通訊員小王外全都參加生產(chǎn)勞動,升旗、守旗、降旗這樣的輕活安排給學(xué)生。林啟善要求林富和林宇昊,在國慶節(jié)前后幾天,早上準(zhǔn)時升旗,晚上及時降旗,白天守好旗桿,不許別人亂動,遇到大風(fēng)或者下雨要把旗收起,放代銷點保存,由鐘老頭照應(yīng)著。
清晨,開始下起了細(xì)雨,說雨卻像大霧,說霧又像細(xì)雨。九點多了沒停下來的意思,按規(guī)定不能升旗。林富對林宇昊說:“這天不定啥時才晴,倆人待都在這里浪費勞動力,你去找你表哥去,問問怎樣弄書!”
“呵!騎自行車去現(xiàn)在還中,住一會兒雨大了,回來咋辦?俺可扛不動車子?!?p> “真下大了,俺去接你,咱倆還抬不動?”
“那行!”話畢,林宇昊一溜煙跑回家取自行車去了。
鐘老頭望望站在小雨里的林富,對唐紅梅說:“去,把來寶喊進(jìn)來,時間長了也打頭濕衣服,天涼別感冒了?!?p> 唐紅梅嗔視一眼鐘老頭,小聲小氣地說:“人家大名叫林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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