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美酒,觥籌交錯,寧逸安和在座各位侃侃而談,而西就走南闖北,見識頗豐,不時提出些新的見解,一時賓主盡歡。
寧逸安似乎天生有種能力能游刃有余游走在眾人交談當中,妥帖適宜,不忽略了誰也不冷落了誰,西就嘆為觀止。
但是誰都沒有提起早上的事。
酒過三巡,突然有個人神色匆匆地走近附在大當家耳邊說了什么。大當家聽完臉色沉了下來,對那人點了點頭。
大當家一個手勢,大家慢慢安靜下來。
西就不明所以,大當家看著寧逸安說道:“寧公子,你有客人來了?!?p> 面對大當家炙熱的目光,寧逸安泰然自若,像是早已料到,“哦,是嗎?”
話音剛落,西就聽到一副熟悉的聲音:“這番良辰美景,玉露珍饈,怎可少了我。”一只臭狐貍正一臉笑容地走過來。
西就震驚了:“臭狐貍,你怎么會在這里?”
齊羽對著西就邪魅一笑,“臭小子,沒想到你還念著我呀?!闭f著就在寧逸安身邊坐下,還為自己斟了杯酒,怡然自得,一點都沒有在別人家做客的自覺。
西就摸了摸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抬頭卻猛然發(fā)現(xiàn)遠處的山上亮起點點的火光,就像一條火龍圍繞著烏風寨,西就大驚,看了看寧逸安又看了看臭狐貍,發(fā)現(xiàn)兩人都成竹在胸的樣子,心里像是意識到什么,不再說話。
在座其他人也發(fā)現(xiàn)周邊異狀,騷動起來,紛紛看向大當家。
大當家目光如火炙燒著寧逸安三人:“不知道寧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我說過讓大當家好好考慮信上所提之事?!睂幰莅部粗螽敿?,毫無緊張神色。
大當家大掌握拳放在案上,青筋暴起,頗有絲咬牙切齒:“你這是威脅嗎?”
“相信大當家會做出對大家都好的選擇?!睂幰莅材抗馊缇婵粗螽敿?,不疾不徐說道,“希望大當家能好好考慮彭孤山的每一個人,還有喻夫人和剛出生的喻小姐?!?p> 在座眾人除了二當家和三當家都不知道他們所說何事,但都能感受到大當家如困獸般的絕望和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氣氛,每個人都端坐起來,神色嚴肅,肌肉夯張,時刻準備著,只待大當家一聲令下。
大當家環(huán)視一周,看著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堅定的臉龐,看著這個慢慢興旺起來的山寨,他們都值得安寧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出而歸,與家人孩子團聚,不需要大富大貴,不需要萬人敬仰,只是安于一隅好好過日子。可是他們甘心嗎?甘心守著這個山頭,做一群被人唾棄的山賊……不得不承認,看到那封信的時候,沉靜多年的血液又再一次沸騰起來,腦海中甚至想起廣昭宮前那震耳欲聾的誓言,將士們嫉惡如仇的眼神……
安生,我該怎樣才能讓你安樂一生?
大當家閉上眼睛,長嘆一聲,再度睜開眼睛已是不可動搖的決然,一字一頓說道:“我答應你?!?p> 寧逸安聽聞,臉上并沒有如期的興奮,眼中反而露出一絲無奈和嘆息,慢慢說道:“大當家是識大局的人,寧某敬你一杯?!痹挳吥闷鸨芯瓢侯^干了。
大當家也舉起杯中酒,遠遠一舉,亦干了。
“寧公子,我還有一個要求。”大當家開口道。
“大當家不必客氣,若是我力及的地方,絕不推脫?!?p> “真到了那生死時刻,請護我夫人孩子,以及烏風寨的女眷孩子無憂?!?p> “我答應你,擔君之憂必有君之祿,大當家請放心。”
“喻某在此謝謝寧公子了。”
臭狐貍一邊喝著杯中小酒,一邊看著二人,少有收起了嬉皮笑臉,目中有道不明的嚴肅。
烏風寨各人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話語,但也感覺到了其中嚴峻,俱是沉默不語,慢慢等候。
西就身在其中卻像旁觀客,像是看懂了什么,卻又不愿掀開眼前紗幕,有事情不是她該知道的,她又何必知道?
半餉,臭狐貍嗑完最后一顆瓜子,什么也沒說,起身離開,隨著他離開,環(huán)山的火把也慢慢隱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散去,宴席繼續(xù),可是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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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暖洋洋的陽光灑下,透過窗欞把廳堂的地面切割得一塊塊。
西就小心翼翼地抱著手上的一團,生怕不小心就磕到碰到,完全沒有了那天給孩子做人工呼吸的穩(wěn)當勁兒。
喻夫人看到西就如臨大敵般手忙腳亂,滿頭大汗,不由好笑,過去把小孩子接過來。
這團褥里的小東西自然是安生,今天早上喻夫人著人把她喚了過去,說讓她幫忙看看孩子。
西就以為是孩子出了什么毛病,趕緊就過來了。
一陣望聞問切,這孩子生命力頑強,啥事沒有,一張圓圓的小臉粉雕玉砌,可愛極了,還對她動了動小小的粉拳,裂開嘴笑了起來,西就頓時就要融化了。
喻夫人見安生喜歡她,讓她試著抱抱,可以一上手西就就慌了,小小一團跟沒有重量的棉花似的,僵硬著完全不敢動了,直到喻夫人把孩子接回去,西就才敢松了口氣。
西就看著喻夫人輕輕地哄著小安生,一臉滿足,開心說道:“安生是個好孩子,知道喻夫人擔心她,現(xiàn)在身體健康,只是秋日到了,平時注意不要著涼就行?!?p> 喻夫人笑著說:“謝謝唐兄弟,麻煩你了?!闭f完示意春芳把東西拿出來,是兩壇桂花香還有一張折疊好的紙”
西就看到酒喜不自勝,喻夫人釀的桂花香真是一絕,讓他至今回味無窮,至于那張泛黃的紙,西就打開認真看了看,詫異地抬頭看著喻夫人,“夫人,這是……”
喻夫人笑著說:“我家世代經(jīng)營酒坊,但是多年前的戰(zhàn)亂讓我們一家……”喻夫人頓了頓復又說,“我見唐兄弟喜歡這酒,這是我們家傳的桂花香秘方,就想著把這秘方給你,也算是答謝救命之恩?!?p> “這秘方如此貴重……”西就雖然喜歡,但也知道一張好的釀酒秘方是多么難得。
“現(xiàn)在我家就剩我一個人了,這些年也只是閑時無聊才釀兩壇酒,況且我已經(jīng)能把這方子默寫出來了,唐兄弟就不要推遲了?!?p> 西就推脫不了只好接受。
不知道怎的,可能是因為救命之情,也可能西就的年紀就跟去世的弟弟一般大,任湘蘭總覺得很親切,于是有點不舍又說:“唐兄弟應該很快就要下山了,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你走的時候說一聲,我去送送你?!?p> “謝謝夫人記掛,應該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夫人的這兩壇酒就是送別的大禮了,夫人身體尚未恢復,就不用相送了,我們有緣總會再見的?!蔽骶涂粗“采?,微笑著說。忽然想起大當家跟寧逸安他們的約定,雖然不知道詳細內(nèi)容,但西就想,大當家他們也不會在這山上待很久了,不知以后是否真的有機會再見了,心中微微嘆息。
喻夫人又跟他閑話了些時候,西就看她略有疲倦就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