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魚我所欲也》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句話。
好像,是從一張正在燃燒的紙上。
嗯……是的,那張紙燒得很快。那天風很大,它就那樣被風釘在了只剩半根的承重柱上。承重柱焦黑,火焰雖小,但紙張更小,我就那么看著白色的紙被燒作黑色的碎屑,隨著風消失。
而就在那轉變的過程中,我看到了這句話。
那時候的我……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內容。
說實話,比起現(xiàn)在,過去的我對于語言、技巧、戰(zhàn)略什么的都更為精通,但的確,這類偏向于哲學,可以被記在紙上并被廣為傳唱的思想——是我第一次看見。
這句話,并不難理解。
令人印象深刻的點在于,它將“生死”這在常人眼中極大且難以明說的事情,說得簡單而不失根本。
簡單得就好像一個三明治,吃與不吃的取舍。
那個時候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我的腳底下踩著一塊石子,我的腦海里是兩個三明治,一節(jié)鋼筋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釘在墻上,他已經(jīng)出氣多進氣少了。
他的眼白充血,變得通紅,手腳連掙扎都做不到,神情里毫不掩飾對苦痛的厭惡、對結束痛苦的渴望……卻沒有對生的希望。
恍若……長著綠毛的罐頭。
“倘若生非我所欲,而茍得;死非我所惡,而不得……”然而,此后的事情,我卻不再記得了,可能是上面下了其他命令,或者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記得了。
那個想法漸漸被淡忘,發(fā)霉了的罐頭也被隨手丟棄在荒野,只是如今……我又遇到了那個罐頭,在我家的餐桌上。
我沒法再次把它丟掉。
我該拿它怎么辦?
唯一我能想到的,就是給自己來一針,這樣吃起發(fā)霉罐頭來沒有那么難受……所以我叫了哈尼斯,讓他至少每年,都要帶我出門一次。
無論方法,無論時間,無論事情。
至少一年一針。
——顧格,2555 7 9 算了。
…………
……
…
所以,吃過飯,顧格就和哈尼斯出發(fā)了。
所以現(xiàn)在是下午1點15分,距離他們兩個走出門口已經(jīng)過去了7分鐘。
而他們還在門口。
顧格已經(jīng)坐到了地上,背挨著門,望著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云……還有灰蒙蒙的天。
而哈尼斯?
他在顧格身邊做著仰臥起坐,腦門上已經(jīng)微微出了些汗,仍舊在很賣力地仰臥著,一邊做還在一邊和說著話:
“顧,我都說了那么多了,你也說說看,拜訪誰比較好?!?p> “要我說的話,我覺得拜訪一個亞裔比較合適,比如說那個住得離我們不遠的家伙。”有氣無力著說完,顧格還反手敲了敲門,“喂?顧先生在嗎?”
房子里沒有聲音傳出。
“看來不在呢,真是遺憾?!?p> 哈尼斯補了一句,翻個身,調整姿勢后保持不動,做起了平板支撐。
“最佳人選沒了,你還能找誰?”坐著坐著,顧格的身子已經(jīng)越來越矮,已經(jīng)快要躺到了地上。
“凱文?”
“好主意。”顧格說是這么說著,身子卻是貼著門板一點點下滑,然后完全躺在了地上,“再叫上克萊爾和孔令娜就可以開個派對了,別忘了在角落里放臺棉花糖機,這樣我就可以一個人躲在角落吃棉花糖吃到吐了。”
————
死法調查。
贖罪者議會的最終目的是死去。如今贖罪者們正在逐漸讓世界變回原樣,也就開始著手調查怎么樣才能獲得最后的救贖,死亡。
于是有人提議,讓所有贖罪者進行死亡研究,嘗試哪一種方法可以讓人真正走向死亡。
這個提議全票通過。
因此,每一個小鎮(zhèn)上出現(xiàn)一個職位,叫做“調查者”。
調查者需要每一年調查本鎮(zhèn)所有居民的死亡情況,例如痛苦感受、心緒體驗等等,然后通過全球網(wǎng)絡發(fā)送到【俄里準諾·贖罪者議會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