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衣分牛這一天，眾人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個場景。首領斷羽是騎著大白回來的。
本該騎大白的林實走在后面，協(xié)助那些新牧人趕牛，在林間幫他們張羅新的牛圈，讓人打掃河對岸的寨子，準備讓人回住，繼續(xù)建新房。
盡管大白走到寨門口便甩下斷羽自己找林實去了。但這個小小的變動依舊讓所有人都不習慣。閑適的休息日也變得人心惶惶。
林實走回寨子的時候天色都已經(jīng)擦黑了，大多數(shù)人也已經(jīng)吃過了飯，不過大家都坐著屋子里無心縫衣，一個個側著腦袋往門外看。
林實胡亂吃了點東西，再清洗了一下趕去上課，點著油燈的教室里也不安浮動。最讓他意外的是，及鷂寒勇等幾個年輕些的男人也擠在教室里。
“我們也想跟著學?！奔苞_說話的時候還拿著大弓，如同一個拿著筆的秀才說要上戰(zhàn)場。
“有教無類。我們歡迎任何想學的人來這里學習?！绷謱嶞c頭同意，“但我在這里說一個規(guī)矩，教室是學習文化的地方，以后學生不能帶武器入教室?！?p> “你們先把武器放外面去?！绷謱嵵钢竿饷?。
幾人對視一眼，乖乖把武器放到外面去了，不過回來之后，卻故意擠到了林實身邊。護衛(wèi)是意味十分明顯。
“我先教他們幾個寫名字，大家先把這幾天教的課文念一遍?！?p> “《看樹》，森林里有一棵樹。春天長出新芽，夏天繁茂，秋天樹葉變黃飄落，冬天抵御風雪。蜜蜂看花，大白看葉，老姆看果，領椿看能不能取材造弓……”
課本是沒有的。課文用大塊的樹皮寫著，就掛在教室的墻壁上。林實最先用鍋底灰調水寫字，結果發(fā)現(xiàn)不容易附著，很容易被擦掉，后面在洗碗的時候得到靈感，將一些獸皮熬成膠加到灰水里，雖然和后世的墨水還有些區(qū)別，不過效果已經(jīng)很好了。
課文《看樹》是林實自己編的。靈感源于和老姆在寨子附近看到了一棵小樹苗。那可能是一棵附近沒有出現(xiàn)過的樹木，老姆不認識，林實卻正好在后世見過，便跟老姆做了簡單的介紹。
老姆卻不太在意這樹的樹高木質用途等等，直接問：“這樹能結果嗎？”
老姆問這樹能不能結果，是在意這樹能不能提供食物。這讓林實意識到了自己和他們思想上的不同，因此寫了這篇課文。
他編出來的課文很少，教學都是拓展性的。比如課文里有一，他就順便把二三四到十百千萬億全教了。有新，便把舊也教了。有黃和白，便把顏色也教了。這樣一篇課文他能教上半個月。
林實單獨弄出了幾個小油燈，大約兩個小時便能燒完一壺油。上課前加滿油，等到了油燈熄滅，課便上完了。
第一盞燈熄滅，及鷂等人一腦袋漿糊，逃也似得拿著弓離開跑了，似乎上課比虎豹還要嚇人些，引得孩子們輕笑。
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的那些少年們磨磨蹭蹭地收拾，看到人走得差不多了，都圍到了林實身邊，小聲抱怨著：“他也太過分了?！?p> “他怎么能騎大白？”
“又不是他結婚的日子。”
和林實同齡的少年人有二十個之多，這一圍起來，便意見紛紛。
林實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聽了好一會兒才笑笑道：“他是首領，騎一下不算什么。”
勾甲道：“他是椿生部落的首領，現(xiàn)在我們是一個集體，我還不是椿生部落的人呢。”
林實斜他一眼，勾甲趕緊捂嘴。
大欒道：“我剛出去小便，看到他叫了好幾個人在練拳對打呢，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p> “哦？”林實倒覺得這是個有用的消息。
“??？”其他人卻都露出擔憂之色。
“以后老虎都跟著你好了?！滨厩嘹s緊道。現(xiàn)在晚上老虎都是跟著她睡的。白天林實不外出基本也是跟著她。
“事情應該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绷謱嵆烈髦骸澳銈內€人問問，看看他想做什么?！?p> 眾人目光不解看著林實：這還用問？
林實解釋道：“要是他想做什么，不用再練就能把我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眾人一想是這個道理，大欒便跳起來道：“那我去問問，保管不讓他們起疑心?！?p> 大欒一陣風跑出去。門外的貓頭鷹咕咕叫了兩聲，林實走到窗口，伸出手去要摸一下這個勤勞的小跟班，結果貓頭鷹伸出長腿，給他遞過來一只老鼠。
老鼠毛黃，肥碩，活的。
“謝謝?！绷謱嵶ブㄖń械睦鲜?，懵一下后就想遞回去退貨。
貓頭鷹定著腦袋，瞪著眼睛一動不動看著他。
“這是不讓退貨？”林實為難了。他來這個時代半年了。接觸過各種野生動物，自然不怕老鼠了。這個時代的老鼠不爬下水道，相對還是干凈些的。而且這老鼠這么肥，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部落的東西。
但寨子里現(xiàn)在有茅坑了呀。
不過不收的話，會不會太傷這呆萌的貓頭鷹的心？
腦子里轉了一下，林實把手里的老鼠遞給彎月兒，“你拿回去關筐子里，丟些食物喂著，回頭我教你一些好玩的東西……記得洗手，保持衛(wèi)生。”
“……”現(xiàn)在輪到彎月兒懵了：難道老鼠也可以喂養(yǎng)？
林實摸摸貓頭鷹的腦袋以示嘉獎，貓頭鷹在他手里親昵一會兒飛走了，夜晚是它的游樂園，這里老鼠眾多，人也和善，讓它非常享受，因此它也會時常抓老鼠給林實。
林實跟著也出門洗了手。
“都什么時候了，你能不能認真一點？”看到林實優(yōu)哉游哉不慌不忙的樣子，蹙青不滿抱怨。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蹙青就發(fā)現(xiàn)林實這貨變了。他變得沉穩(wěn)內斂，不動聲色，胸有成竹。不管面對什么都看不到慌亂驚懼。早不是哪個搭不好窩棚就摔東西的毛躁孩子了。
這種氣質讓人迷戀之余也讓人覺得煩躁。
比如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兩個寨子的人都為他擔憂著，他居然還有心思給彎月兒送老鼠！你說氣不氣人？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叫神農嘗百草的故事……好吧，這個故事不適合現(xiàn)在說。說回現(xiàn)在，我知道你們擔心什么，我覺得你們的擔心是多余的。首領只是在意自己的位置而已。那也是因為我們平時對他太不尊敬了。今天他騎一下大白你們就這樣，就完全說明是這個問題。”
“可是他的貢獻還沒有你多。”少年們的心思簡單透徹，一句話就把心里想的話透露出來了。
“現(xiàn)在的重點不是這個?！绷謱崝[了擺手。
他始終是個未長成的少年，現(xiàn)在部落還需要斷羽這樣的人。所以還沒有到取而代之的時候。要是斷羽真容不下他，他自然有辦法強行取而代之。但他覺得現(xiàn)在并不是這種情況。
大欒又一陣風跑回來，氣吁吁道：“問到了，問到了，黑蝠說他們要提高身手?！?p> “還提高身手？”眾人幾乎要絕望了，他們現(xiàn)在就能將這些少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還提高的話，這些少年哪里還有活路？
“要不我們回……”勾甲二話不說打退堂鼓。
被林實一揮手堵住了。
“這是好事啊。”林實的觀點依舊和他們不同，“別忘了剛才說的，他們要收拾我們不用再練，所以你們也別亂想。他們練身手，表示他們有更高的目標。更高的目標是什么？是外面的野獸，是別的部落的敵人，不是我們?！?p> 林實捧著燈走出教室：“你們不想睡的來我屋里，我想到了一個關于身手的武俠故事，可以講給你們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