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娘,你這坐在著是不打算起來了?”
溫麻子一邊搖著手里的旱煙袋桿,晃晃悠悠的扒開人群走到潘老太太面前。
“我起不來,她犁我地還給我推倒了,這賬我要好好算算,老虎不發(fā)威真不把我當回事,小的不懂事就要接受教訓?!?p> “是,您老人家教訓教訓小輩那可不是應該的嗎?!?p> “我說溫麻子,你沒事能不能別在這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事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在這湊什么熱鬧?!?p> 站在旁邊看著的村民都有些看不太過去,且不論這地有沒有犁過去,單就這潘老太太摔倒可以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潘老太太的為人大家更是心知肚明。
“嘿,我干什么關你什么事,你不是也在這瞎湊熱鬧?!?p> “我這是看不下去,你們這合起伙來欺負一個晚輩算什么本事。”
“看不下去就滾,她犯錯了就要承擔錯誤,我們這是教育她,你看我潘大娘一把年紀了,難道她連尊重長輩都不懂嗎。”
“溫麻子你就是顆老鼠屎,在這瞎攪和?!?p> “看不慣就不要看,那不是去找村長和書記了嗎,等會來了,當著二人的面,這事一版一眼的說清楚?!?p> 現(xiàn)場就一直僵持著,林靜抱著孩子在旁邊哄著,七嬸這邊還在不停的開導。
“靜子,這潘老太太一向是這樣,你這攤上她想輕易了結是不太可能,等會村長一來你看吧,她肯定要開始惡人先告狀,你到時候沉住氣說明白就行?!?p> “放心吧,七嬸,這事我不怕,我有理到時候說清楚了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樣?!?p> 林靜現(xiàn)在身正不怕影子斜,尊老愛幼她自然是懂的,但這老太太要是不講理,那林靜為了自己的公平只能和老太太好好爭論一番了,互相尊重才是真正的處事之道。
“怎么了這是,怎么把路都給堵了?”
沒過多會村長騎著二八杠來了,剛淑梅來找他就知道今天這事有他頭疼的了。
“村長,你可來了,你看看,我大娘摔的都起不來了都,怕不是摔壞哪了。”
“溫麻子,怎么什么事都有你摻和,你這一天天的沒個正事。”
村長頭上帶著一頂破邊草帽,腳上還穿著一雙涼拖鞋,豬圈刷到一半就被淑梅一頓添油加醋,村長還以為發(fā)生了多大的事情,撂下掃把騎著車就趕來了。
“村長,我這干的就是正事啊,我又沒惹麻煩,這不我大娘被打了地被人犁了,這還被推在地上坐著,我替我大娘說句公道話都不行嗎,你這當村長的就是主持公道的?!?p> “公道我自然是要主持的,但你就別跟著瞎攪和了,不然好事也因為你變成壞事了。”
這村長最頭疼的幾家之中,溫麻子家就排前三,最厲害的還要當屬溫麻子的媽媽黎麗,前些年村長剛上任可被黎麗折磨的夠嗆,還好這兩年黎麗身體虛弱不怎么出門,村長也稍微喘口氣了。
天不遂人愿,消停了母親,兒子又長大開始了,五十出頭的村長愣生生被折磨的滿頭白發(fā),看起來六十歲都不止。
“村長,我就站這看看,這地也不是你的地盤,我想站哪就站哪?!?p> 村長已經(jīng)不想再跟溫麻子說一字一句了,要是能重來他寧愿不當這個村長。
村長名叫溫傳奇,高中學歷,在前些村里算文化水平高的,要不然也不會當上一村之長。
“好了,先給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在這聚著?!?p> “村長啊,你可來了,可得為我做主啊?!?p> 潘老太太見村長一來趕緊癱坐在地上,嘴里還不停的哀嚎著。
“潘大娘,你這怎么還坐地上了,趕緊起來,有什么事咱們慢慢說。”
村長一看這潘老太太也不是善茬,在心里偷偷的為自己默哀了三秒。
“村長啊,你可得給我做主,你看看我那地,被犁了那么多,你看看,這不是欺負我這個老太婆嗎。”
“好好好,我作主,您先從地上起來,人家隔壁村里的人都要過來看熱鬧了?!?p> “我不管,人來再多我也不怕,我就要一個說法,今天不給解決了我就坐這地上不起了。”
村長一看也是沒辦法。
“好,那您跟我說說這怎么回事?”
“我就今天來地里看看,想著也該把我這塊地犁犁,準備種豆子,結果這一看這地給我犁有一掌寬…………”
潘老太太說起事來嘴都沒停,說的是慷慨激昂,林靜在一旁聽的也是無語,這說的全是她的不是,還說她不尊重長輩,出口罵人,林靜心里就想說誰罵誰,但她也沒出聲反駁,抱著李婷在人群里聽著。
“哦,您這說的我大概也懂了,林靜啊。”
“村長我在呢?!?p> “是這樣啊,這老太太一把年紀,老讓她在地上坐著也不是事,畢竟摔倒也是因你而起,你先給潘大娘道個歉。”
林靜一聽心里怒火中燒,自己被罵祖宗都沒告狀呢,更何況要不是潘老太太要抓她,她也不會掙開。
“好,摔倒我有責任,我道歉,對不起?!?p> “哎,村長,這一句道歉解決不了問題吧?!?p> “溫麻子你老實待著,插什么話,跟你有什么關系?!?p> “我就是看不過去?!?p> “看不過去也看著,不想看就給我走開。”
“得,我不說話,您繼續(xù)。”
溫麻子給自己卷了管煙,悠哉悠哉的抽著。
“好了,潘大娘,這林靜也道歉了,您就先從地上起來吧。”
潘老太太也知道適可而止,在地上坐著確實有些涼,有人給臺階那就順勢下了。
“慢點,慢點,這是怎么了?”
村長扶著潘老太太從地上起來,后面就傳來了一陣氣喘吁吁的聲音,身后急匆匆的跑來了兩個粗壯的身影。
來的正是去找人的淑梅和大隊書記張士貴,這書記住在前面謝莊,前些年被下派到村里當了書記,原本五年期滿就可以回城里的,但一不小心愛上了南邊謝莊的一位女子,最后選擇繼續(xù)留任。
年輕的張士貴可以說是帥氣逼人,剛來村里就迷倒了眾多的年輕姑娘,再加上一身才華,還是從城里下派來的國家公干人員,各家都想著能將自家的姑娘嫁給張士貴,但最后還是被現(xiàn)在的老婆謝玲玲給俘獲了芳心。
這些年也不怎么運動,身體走上了發(fā)福的道路上,現(xiàn)在的身材嚴重的走樣,不過才華還是在的,在村里也有些威信。
“士貴來了?!?p> 這張士貴比村長年輕十幾歲呢,兩人也合作了有七八年,平日里的關系也很是不錯,沒事還會討論討論以后村里的發(fā)展。
“傳奇哥,這是個什么情況,怎么鬧的這么大?”
“這個還挺麻煩的,我先給你簡單說說?!?p> 村長將張士貴拉到了一邊,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這事不是之前就有了,沒解決掉嗎?”
“這老太太難搞,油煙不進,這兩年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些矛盾,不過調(diào)解調(diào)解就過去了,沒想到今天鬧的比前幾次都大?!?p> “那先看看,這事怎么著也要給它解決了?!?p> 兩人先是去地頭看了看犁的寬度,村長又走到地對頭翻找了一下,眾人也搞不明白這村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潘大娘,林靜,你們倆為這塊地也吵了不少次了,今天我們就好好說說?!?p> “行,您是村長您給評評,只要能給我個公平就行,這地本就是我家的,這老太太霸占了幾年就非說是她家的?!?p> “什么叫我霸占了,本來就是我的,你犁我的地還要公平,這地從我種就是這么寬。”
潘老太太一聽也是沉不住氣,急忙出口反駁,就這區(qū)區(qū)一掌寬的地兩家吵的不可開交。
“好好好,咱們捋捋,把這事從頭到尾說明白了,誰家地幾米幾厘幾毫都是有記錄的,按當初劃分的記錄我們重新丈量,這樣總公平吧?!?p> “公平什么公平,我又不識字,那紙上的你們隨便改一筆我也不知道,到時候你說什么不就是什么了嗎。”
“潘大娘,這村里識字的可不只我們倆,您要不放心可以找您認識的識字的人來一塊,這賬本都是前些年公家做的,分的明明白白的,您不信我也要信黨不是?!?p> “好,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國家,你把那賬目拿過來,一毫米都不差的給我量出來?!?p> “那你們先等會,我這就回村里拿賬本去。”
村長蹬著那二八杠回了村里,留著張士貴和一眾人在現(xiàn)場等著。
“林靜,這地你要是真犁的多了,那到時候可得低個頭認個錯,要沒錯咱也別得理不饒人,畢竟那老太太一把年紀了,年輕一輩讓讓老的。”
“您放心,我只要求以后不要再來霸占我家的地了,那地界就在下面埋著呢,她仗著地上沒有樹苗了就以為我不知道地邊到哪,這兩年家里地沒什么人種,我家那位又是個大憨子,人家占一點他也不知道吭聲,現(xiàn)在積累的多了這老太太就說種了好幾年就是她家的,這不是欺負人嗎。”
“這地有多少是多少,是誰的就是誰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多也不能少?!?p> 張士貴身為一村的書記,自然是希望村里和睦,但每個人的固有利益是不容侵犯的,這事不能以人情來算。
“那我沒意見,我也沒那個心思跟她在這沒完沒了的,你看著辦?!?p> 等了十幾分種,村長帶著一本老舊的賬本趕了過來。
“來了,這上面誰家的地在哪,有多少都寫的明清的,咱們現(xiàn)在量量。”
村長說完還從兜里掏出了皮尺,工具到位,剩下的就是量量已經(jīng)犁的地,再對照賬簿上的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