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琪消失了,就在百丈外被七彩霞光帶走了,清風崖上的白夢面色蒼白,雙眼無神,一只手捂著胸口,那里就像正被撕裂一樣,身軀彎曲的像一根老藤,搖搖欲墜。
天亮了,天又黑了。
白夢就這樣站了一天,一動不動,如同一塊人形石碑。
他的頭發(fā)很凌亂,被白天路過歇腳的鳥兒踩過。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掛有幾片不知從何而來的枯葉。
枯葉已泛黃,葉脈黑的像墨,帶著一種死寂。
終于,白夢動了,他的眼神依然很空洞,但他已經(jīng)開始轉身。
轉身,挪步……
速度很慢,與崖邊的距離總算在拉開。
又等了一天,喝夠了寒風,他總算是確定了一件事。
葉琪這次是真的消失了!
在以前,葉琪離開的時間從沒有超過一天!
甚至是昨夜以前,都是這樣。
葉琪消失了,他該怎么辦?
白夢從沒有想過。
有情人終成眷屬,誰會知道會分開呢?
即使知道,誰又愿意去承認?
除非根本不是兩情相悅——
愛人消失了,他是不是該去尋找?
可是白夢該去哪兒尋找?
一個活生生的妙齡女子從他的眼前消失,唯一的線索就是霞光。
可是這霞光從天而降,要想找到它,那就只有去天上找了。
上天?
可能嗎?
白夢搖著頭,苦澀的笑了一下。
白夢,白夢,真是白日做夢……
可是做夢就真的不好嗎?
起碼還能在夢里見到她……
下了清風崖,白夢奪路而沖,也不知尋的是哪個方向。
等他停下來時,他已經(jīng)到了一座小鎮(zhèn)上的酒樓前。
塵土彌漫的街道上只有三兩個行人正目光怪異的看著他。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上有多處開裂,有幾處嚴重的就像布條。
褲腳也碎裂了,像花謝之后的殘破模樣。
鞋上也滿是泥濘,左腳上的鞋甚至還露出了腳趾頭。
但這些他都沒有放在心上,他的心已經(jīng)飛上了樓。
這一路走來,他已喝盡了風露,現(xiàn)在他只想喝酒。
一想到酒,他就有了幾分醉意,心里的那道倩影已出現(xiàn)在眼前,只是還十分模糊。
為了讓這道倩影清晰起來,他必須要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
守著酒樓的人當然發(fā)現(xiàn)了白夢。
白夢現(xiàn)在的樣子想不被人發(fā)現(xiàn)都很困難。
他們看到這個跟乞丐一樣臟亂的人眼眶紅的像血,然后這個人就沖了過來。
三個人立馬站出來阻攔,但一碰到白夢的身體,他們就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
他們被白夢撞飛了起來!
哐……
酒樓的門也被撞爛。
等他們落地時,白夢已經(jīng)撞進了酒樓。
白夢一撞進去,就聞到了酒香。
酒香在樓上,他就往樓上沖去。
一路所過,跌跌撞撞,也不知打翻了多少桌椅,打碎了多少碗碟。
吃客想要抱怨,可一看到瘋子一樣的白夢,都已驚呆了。
等回過神來時,白夢已經(jīng)不見了。
廳內(nèi)一片狼藉,老板只得跟客人陪著不是,也不好意思再算飯錢。
好不容易送走了神色不善的客人,老板面沉如水,抄著一只斷裂的桌腿上了樓來。
砰——
他一上樓,就聽到了酒壇摔碎的聲音,這讓他氣的眉毛直抖。
然后他就看到白夢又抱著一壇酒在猛灌,一壇好酒被當做水一樣灌進了白夢的嘴里。
一壇酒下去,白夢的肚皮已有些鼓脹,本就已有些松開的腰帶徹底解開,落在了地上。
隨著腰帶落下的,還有幾錠金燦燦的元寶。
元寶落地,還咕嚕嚕的轉了幾圈。
老板一看到金元寶,手上的桌腿已飛了出去,他迅速的撿起元寶,揣到了衣兜里。
這才冷冷地說了句:“桌椅壞了不少,碗碟也碎了很多,再加上這一天的生意也沒了,還有你喝過的兩壇酒,這幾錠元寶就算你的賠償?!?p> 說完,他就轉身,下樓,速度極快,好像生怕白夢反應過來,會搶回衣兜里的元寶。
要知道,哪怕是一錠金元寶也足夠買他這一座酒樓了……
所以,他也不管屋內(nèi)那些剩下的酒了。
一心求醉的白夢當然沒有任何反應,他甚至都不知道老板出現(xiàn)過。
白夢的全部精神都在酒上。
喝酒,喝醉!
喝更多的酒,盡快的喝醉!
人是離人,離人心上秋,那是愁……
酒入愁腸,卻難醉。
白夢已開始流淚,淚流進了酒里,喝起來有幾分苦味。
但偏偏無法喝醉!
非但沒有一點醉意,思緒反而愈加清晰。
清晰的眼前又閃現(xiàn)出那夜的痛苦畫面。
心愛的人就在眼前消失,依稀間似能看到葉琪臨別之際還向著他不舍的招手,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他在崖邊,向前一步就是深淵,他根本沒有辦法去抓住葉琪的手!
當時,如果他奮不顧身沖出清風崖,現(xiàn)在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痛苦?
看著那畫面,白夢越想越恨,越想越悔,又是一壇酒下肚,他的人已開始晃動起來。
他立馬扶著墻,再摸索到一壇酒,笑著灌了起來。
他知道,他終于開始有些醉意了。
一想到醉夢中的那道倩影,他灌酒的速度更快。
咚……
白夢終于醉倒在地上,沉沉的睡去,嘴角帶著笑意。
他是不是真的已在醉夢中見到了葉琪?
那讓他魂牽夢縈的俏臉,是不是已經(jīng)被他捧在了手心?
……
……
一天后,酒樓里又坐了幾桌人,壞掉的桌椅已換成了嶄新的,碎了的碗碟也換了。
有兩桌客人還是熟客,他們的目光總是往角落里一張桌上望去。
在那張桌上伏著一個呼呼大睡的人,在他的臉龐倒著數(shù)個酒瓶,瓶中的酒當然已被盡數(shù)喝光。
正午的時候這兩桌熟客就已來了,他們來的時候這個人正在喝酒,現(xiàn)在已經(jīng)傍晚,這個人已經(jīng)睡了幾個時辰了。
但熟客卻還不想走,他們都知道這個人就是昨天沖撞酒樓的人,為什么今天還能安穩(wěn)地呆在酒樓,他們很好奇。
除開好奇之外,他們心中還有幾分敬佩。
好酒量的人一向都是酒鬼們喜歡結交的朋友,更何況是這個喝酒不要命的陌生人。
除了熟客們在看著白夢之外,老板也在柜臺上盯著沉睡的白夢。
摸著沉甸甸的衣兜,精明的他只希望這個年輕人永遠也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