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玄逸嘔了血,玥家兄妹渾身無力,秦羽的情況最糟糕,卻依舊保持站立的姿勢,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陣僵持中,五弦似是聽到了緩緩而來的腳步聲。
邱公子應(yīng)該也聽到了,他朝著來人的方向望去,竟是微微一怔,五弦抬起眼簾,發(fā)現(xiàn)來了一位陌生人。秦羽卻只定定的看著五弦,淡漠如常,卻見玥兒驚叫一聲,向后縮了縮,顫抖著指著他,喃喃道,“阿元哥,阿元哥……”
下仆一般的打扮,并無特別之處,面目還算清秀,風(fēng)微微吹過,便露出他左手邊倒扣著的長劍,邱公子瞬間扔下手里的短刀,無意中將五弦朝旁一推,飛奔過去。
這一推可不得了,五弦還未搞清楚狀況,便覺著身體懸空,接著迅速下沉,本能使然,五弦胡亂抓了一把,竟然抓住了崖邊的一株小樹根,驚恐至極,朝上看看,離壓頂有幾米的距離,朝下看,霧氣繚繞,一眼望不到底,隱隱的灰蒙之氣,倘若在平時,定是不一般的風(fēng)景,可是此刻哪有這個心情。
心開始撲通撲通的一陣狂跳。
今日可真是一波三折。
五弦本是單手抓住了樹根,這會試圖將另一只手也輕輕放了上去,右腳開始踩著凸起的石塊,一用力,身體朝上爬了一點,朝左下方看了一眼,恰巧左邊也有塊石頭,剛踩上去,立刻腳一滑,下半身懸著,不停有碎石掉落,滾落的聲音此起彼伏,卻在掉入那片霧氣中沒了聲響,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到了手上的樹根上,五弦低聲罵了一句,心道,完了。
樹根開始一點點的從崖邊脫離,五弦連撕開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驚恐的仰頭看著它,盼著它慢一點,再慢一點,讓自己再多活一會。
她貌似也看到了探出頭來的秦羽,剛想呼救,“咯嗒”一聲,樹根斷裂,五弦又再次體會墜崖的感覺,四肢還在胡亂的撲騰,可是這會什么也抓不住了,恐懼一瞬間沖上了五弦的腦門,她大喊道,“啊啊啊啊……”
整個山谷回蕩著驚悚的尖叫,又如同那無數(shù)個小石子般,掉下去后半點沒個聲響了。
秦羽方才就想要抓住她來著,中了毒又封住了法力,此刻便是與凡人一般,好不容易疾步到崖邊,看到五弦努力爬上來的樣子,剛想施法,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使不出來,硬是眼睜睜的看著五弦掉了下去。
秦羽有點慌了神,呆滯著看著下面,一言不發(fā),繼而回頭,眾人皆瞧著他,眼神里充滿了血絲,便是如此注重禮節(jié)注重穿著的秦公子,經(jīng)過方才的一般折磨,發(fā)絲早已凌亂,額頭上都不知何時沾上了幾道灰,曾纖塵不染的白衣此刻卻臟亂的一塌糊涂,再配著他此刻的失魂落魄,沒了心智般,不免讓人覺著心疼。
他緩步向邱公子走去,阿元將邱公子拉到了身后,橫在了兩人面前,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邱公子,此刻,卻開始哆嗦著身體。
似乎覺得要推卸責(zé)任般,“我本是無意推了她,秦公子這是要興師問罪嗎?你自己沒本事救她……”
“子云,別說了?!卑⒃攘艘宦?,邱子云立刻噤了聲。
“什么時候恢復(fù)的記憶?”秦羽渾身散發(fā)出陣陣寒氣,正視著擋住著的這人。
“被公子救了后沒多久?!北鞠朐僬f著什么,想來還是沉默了。
“讓開!”秦羽喝道,“你要護他?”
只要能護著弟弟,阿元想了想,道,“公子,蘇芩她既然……死了,便沒人知道您救了我,您也不會受罰,這不是一舉兩得?再說了……”
“啪”的一聲,扇的阿元吃了痛,低聲叫了一聲,嘴角慢慢的流下了血絲。邱子云剛想走出來與秦羽評理,硬是被阿元拉回了身后。
“哼,真有意思,我教你練書練字,教你禮樂,教你練就一副看透人心的好本事,與以前那副口不擇言的莽漢全然不同,詭辯著什么?他,”秦羽指著他身后之人,“他害了人,殺了人,你便是這樣出師的?”
阿元“撲通”一聲跪下,左手依然握住劍柄,握著拳,繼而扣了三個響頭,意義已經(jīng)很明顯了,邱公子趁機喝退了傀儡。阿元起身拉著邱公子便走,卻被哭花臉的玥兒攔住了路。
阿元一喜,眼底流出無比溫柔之情,“玥兒,咱們挑個好的日子,成親吧!”
這一句,驚了眾人,反應(yīng)最強烈的莫過于玥公子,他端坐在地,冷不丁的笑出了聲,讓人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邱子云也是一驚,阿元松開了他的手,上前抱住了玥兒,玥兒也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腦袋在他懷里像只小狗似的蹭來蹭去,眼淚鼻涕全部擦到了阿元的身上,而阿元卻毫不在意的,右手輕輕抬起,順著她的長發(fā)一點點的摩挲著。
如此美好的一段場景,佳人配俊郎,卻在玥公子的一句話后都被打破了。
“我不同意!你若是偏要嫁,便不得以玥家的身份出嫁,我就當(dāng)親妹妹早在幾歲失蹤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你我從此無任何瓜葛?!?p> 他渾身顫抖著,指著玥兒說道,接著支撐著自己起身,法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八成,他試著去扶起半天不出聲的船家,船家卻無視了他,自己站了起來。
玥兒一臉的無法置信,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哥哥,而邱公子卻是一臉的痛苦與糾結(jié)。
秦羽卻在此刻,飛身下了崖。
船家拉了拉帽檐,冷冷的秦羽落下的方向說道,“走了?!?p> 船家揮袖離去,玥公子連看都沒看玥兒一眼,一邊叫喚著“船家船家”,一邊與其一同離去。
既然都走了,阿元與玥兒也提起腳離開,二人沉浸于重逢的喜悅中,相互牽著手,已然無視了邱公子,邱公子臉色陰沉,緊跟其后。
玥公子終于又變回那個話癆,“船家,您等等我,我?guī)湍罚@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別說吃飯了,連人影都要看不到的?!?p> 聽到此話,玄逸覺得說的很對,便停下腳步,與玥公子肩并肩的前行。
“欸,你說,秦羽為他那個相好,哦,就是蘇芩,也跳了下去,我們真的不用救嗎?”玄逸停住,剮了他一眼,看的玥公子毛骨悚然,“怎……怎么了,我說錯話了嗎?”
“回去后,記得送兩壇鳳清酒到我房里,另外,多準(zhǔn)備點飯菜,我餓了。”
玥公子點頭哈腰,連聲道好,一路無言,心想此人真是無趣,待快要進城時,玥公子猛地抬起頭,“方才看您的招數(shù),像是在哪里見過。當(dāng)年夜暝宮一夜易主之事……”
玄逸雙手背后,定定的看著城里來來往往的鄉(xiāng)民,靜靜的說道,“雖然受了點反噬,但若是廢你這座城,也不難。”
玥公子立馬閉上嘴,朝自己腦袋一拍,繼而露出那標(biāo)志性的諂媚表情,“客官,客官,這鳳清酒您是一定要嘗嘗的,那可是我們鳳凰客棧最值得稱道的名酒了?!?p> ……
沒有,這里沒有,那里也沒有,即便摔死了,也是要看到尸體的,為什么什么都沒有,蘇芩,你在哪里,在哪里,我要怎么辦,怎么辦……
秦羽一臉茫然的坐在地上,盯著前方似是沒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