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弦本來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如此,居然讓她后山找到了一座布滿灰塵與蛛網(wǎng)的小木屋,將里里外外徹底清掃一番,便住了下來,也不知之前是何人住于此,居然一應俱全,五弦自認很能適應,可能這就是作為現(xiàn)代人唯一的優(yōu)點,之前所謂的不習慣,想必也是作出來的。
對時間沒有太多概念,只知道星辰亮滿天的時候,便可以歇息了,每到清晨,一只花貓便蹲在院子里“喵喵喵”的叫著,五弦是被吵醒的,剛開始很不習慣,畢竟也是夜貓子的類型,但是漫漫長夜不睡覺,沒有手機,電腦等娛樂項目,五弦雖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卻在靜謐的夜里,慢慢找到了一種安寧,三日后,五弦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此番作息,以后的日子便簡單了起來。
第四日,五弦發(fā)現(xiàn)自己采摘的野果和野菜會莫名變少,在深山里做賊,可真有閑情逸致,不過自己都有些吃不飽,勻點給小賊還真的沒有那般博愛,五弦決定實施抓賊計劃。
那是第五日的午后,這個時間點,陽光明媚,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時候,五弦喜歡躺在破舊的藤椅上曬著太陽,午歇,這也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實現(xiàn)的美夢。今日,五弦不打算歇了,民以食為天,自己一大早辛辛苦苦去采摘和撿的食物,可不能就這么沒了。
天黑之前食物就會少,五弦也不知道小賊何時會到,先來一波守株待兔。
拿著長木棍,蹲在隆起的稻草堆后面,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門口,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小賊作案的全過程,自己簡直機智到不行,但是有個很嚴重的問題,小賊到底何時會來?
就在五弦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時候,有個身影輕手輕腳的溜了進來。
只見拿起灶上的果子就啃了起來,還不停的嘟囔著,“那個壞人怎么不在院子里睡覺了?也不知道去哪了?!?p> “拿別人的,吃別人的,還在背后說壞話,師父平時就這么教育你的?”
待看清了來人的臉后,五弦先是詫異,繼而露出了微笑,“偷了我?guī)滋斓氖澄铮€想跑去哪?十六,嗯?”
十六停住要飛奔的腳步,回頭猥瑣的笑道,“仙女姐姐,我哪敢,師父說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隨叫隨到?!?p> 這般鏗鏘有力,估摸著在找機會溜吧!
“明日一早,跟我去找果子,你吃了我五天的果子,要賠我50個果子,不然你今日休想離開?!?p> “姐姐,你是不是算錯了,我才吃了你五個……哈,壞人,居然要我賠50個,早知道不吃了,本來也沒多好吃……”
“我不管,你不答應,我就上你家山門去告狀,堂堂修仙門派,居然偷拿百姓之食,如此修行,讓人不齒?!?p> 十六耳根子紅了一半,“十六答應你便是,你可千萬別與我?guī)煾刚f,不然我又要待靜思室了?!?p> 五弦伸出手來與他拉勾,他呆呆的不知做甚,五弦拉過他的手便蓋了“章”,而后吹了一下,“這下不能反悔了?!?p> 十六連同整張臉都紅了,“咻”的一聲沖了出去,五弦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傻笑了好久。
翌日,十六與她一同下山采果,有時候五弦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十六問她叫什么的時候,五弦居然沒頭腦的來了句,“不知道叫我什么的時候,就叫我娘親吧,我這個年紀做你娘不是很正常嗎?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對娘翻白眼,哎,現(xiàn)在的小孩子越來越難帶,欸,別跑……”
而后,十六每日清晨都會蹲在院中逗貓,花貓被逗的直癢癢,問起來,便說,要與五弦一起去找食物,就這樣持續(xù)了很多年。
十六已經(jīng)十八了,他很認真的看著五弦,道,“娘親,為何你不會老?”
五弦沒想過這個問題,今日一提,頓覺疑惑,“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娘親也才18,你以后不能再這般叫我了?!?p> “那十六應該叫娘親什么?”
他那褪去稚嫩的容顏,在陽光下似乎閃爍著光芒,五弦有一陣的竊喜,原來秦羽是真的長相標致,就算是達官顯貴,垂涎于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娘親在想什么?”
“十六以后可以叫我娘子?!?p> 五弦本是惡作劇一般,得意的看著十六,十六雖是常年受她調(diào)戲,每次都如同炸毛的“小花”(就是那只好吃懶做的花貓),但此時卻不動聲色,安靜異常,久久的來了句,“好?!?p> 五弦感覺自己的嘴角的笑凝固了,露出快要哭的難看表情,“十六,我開玩笑的?!?p> “娘子,以后只能叫我相公了?!?p> 五弦覺得自己可能挖了一個坑,然后自個兒跳了下去。
十六特別喜歡和五弦在一起,雖不至于天天黏著的地步,但依然每日清晨來報道,陪五弦一起下山,一起去集市買菜,送五弦回屋后便回山門,待自己用完飯后,便和五弦一起在院中曬太陽,若那日下雨,十六便不會來,五弦便在屋內(nèi)午休,說起來,這幾日連連下雨,不知何時會停,十六也沒有再來。
五弦估摸著十六不會來,便關(guān)上門,插上門閂,準備午休的時候,門被大力的拍打著,熟悉的聲音響起,“娘子,是我,別怕?!?p> 五弦披上輕衫,拉開木門,便見他渾身濕透的佇立門前,眼眶紅紅的,臉上的都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十六哭了?”
自打互稱“娘子”“相公”這十年以來,五弦這是第一次再次這般叫他。
“沒有,沒哭?!?p> “還說沒有,眼睛都腫了?!?p> 五弦憐惜的為他拭去水珠,十六一把抓住五弦的手,“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我站在一片很大的明鏡中央,而你站在我面前,瞬間灰飛煙滅。”
五弦的心“咯噔”一下,似被狠狠的抓緊了。
“夢而已,況且,我不是好好的?!?p> “十年前,我問過你,現(xiàn)在我還是要問你,娘子,為何你不會老?”
“我老了呀,你看我現(xiàn)在比以前睡的多了,久了,吃東西也少了……”
“娘子,我怕,有一日,你睜開眼來,再也看不見我。你可以活很久,容顏永駐,而我卻化成了塵土,再也無法相見?!?p> “若是這樣,我會等你,等你轉(zhuǎn)世,等你出生,等你長到七歲的時候,再‘咻’的一聲跳到你面前說,‘十六,你呀,可以叫我娘親’,如何?”
后來十六聲淚俱下,哭成了淚人,五弦不知他何故如此,看他如此難過,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那日之后,十六就當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既是如此,那五弦也不會再提。
十六已滿頭白發(fā),而五弦依舊青春靚麗的如少女,如當年見她的模樣。
十六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話,他這幾日身體很不好,只言片語中五弦終于得知,若是十六潛心修煉,憑他的資質(zhì),早就可以成仙,而他日日陪著自己,雖保護二人綽綽有余,但若是想更精進一步,還差得太遠。
“這聲‘娘子’我一叫啊就叫了三十年,就算讓師父老人家傷了心,我也不會后悔,娘子啊,你說說,我都這么老了,我怎么配得上你呢?還不如早些入了土算了,可是啊,我怎么舍得呢……”
“十六,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別說了……”
“我還不知道娘子叫什么呢?不過也沒關(guān)系,我本名秦羽,娘子可要記住了,記住了……”
抓住五弦的手忽然松開垂落,五弦放聲大哭,“我叫五弦,五弦,你記住了嗎?秦羽,你不要走,留我一人,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就在五弦哭的快要昏厥時,周圍的一切都被震碎,又回到了那片美麗澄明的天地湖,五弦跪坐著,手還保持著環(huán)抱秦羽的姿勢,不停的抽泣著。
“主上,是看到了什么了嗎,如此傷心。”
不知何故,他慢慢的彎下膝蓋,與五弦對跪著,眼里滿含著關(guān)心。
“秦羽,我想我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吧?!?p> “下仆在這里,主上不必驚慌。”
五弦頓覺心一冷,不禁開始冷笑起來,“那是自然?!?p> 看著她又哭又笑的模樣,秦羽頗為擔心。
“你們可以離開了。”老者的聲音響起。
五弦一下子清醒過來,“先生,我們的試煉到底是什么?”
“既是知曉,便不必發(fā)問了?!?p> “先生,最后一個問題,我二人的試煉會一樣嗎?”
“自是不同,若是兩人同時清醒,試煉會直接結(jié)束,也就是說,若是只有一人清醒,那他便會以第三者的身份出現(xiàn)于你的幻境里,旁觀著一切,他不可以做任何,甚至不能提醒你,只能待你徹底清醒過來,他才會活過來,否則,你自愿將自己囚在幻境里,他同樣也被囚住。不過那些所謂的不舍,都是你們的執(zhí)念,何故沉淪于此呢,女娃娃,莫要越陷越深了。”
原來秦羽冷眼旁觀這一切,看自己如此拙劣又愚蠢的模樣,真是沒有比這個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