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朝日出,云海間蒼茫。
千峰萬嶺素裹崔嵬。
天山山脈峰仞交錯連綿數(shù)千里,坐落于華夏神州最西北隅,又名雪山或是白山。
此外整座天山又分為東南西北中五條主脈,五方山脈之上各有一大宗派勢力把持,此五大異武宗派行五足鼎立之勢已達千年之久。
當(dāng)中這東天山上有一山峰被稱作喀爾力克峰,其上也有一微小異武宗門名曰“木坂門”。
木坂門由掌門金野真人所創(chuàng),還未滿雙十年,是東天山上最大的宗派“開合派”下面的一處旁門分支。
門內(nèi)僅有弟子四十余名,外加掌門和兩位長老三人。較于天山上的許多其他宗門來說可謂是人丁單薄,若論勢力來說不過排在天山幾十個異武宗門的末了之位。
……
其時正值五月初一,木坂門所在的東天山喀爾力克峰上積雪初融。
旭日東升下煙霧環(huán)繞,云海之上如若仙境,亦似是天上人間。
木坂門內(nèi),公式宮外,上下皆被冰雪包裹。
門下弟子此時此刻均聚于宮外校場上,三五結(jié)群地站于一塊小聲談天,將原先光潔的雪地踩踏得是一片狼藉。
其中站在最靠近公式宮大門處的共有三人,忽聽得當(dāng)中一嬌甜女聲道:
“大白師哥,大白師哥,這一次陣法選拔的陣心位不出意外的話,想來必定是非你莫屬啦!”
“小柰師妹,你可莫要胡說,此話若是讓其他師兄弟們聽見可不好。掌門他老人家的心思可不是你我能輕易猜透的,你看前次陣法的陣心位不就是由二代弟子中的一位小輩擔(dān)任的么?”
“大白,小柰,我看你們呀,也別胡亂猜測啦,一會兒不就能知曉了。我要求可不高,總歸只要我能穩(wěn)住福神位便心滿意足啦。”
“那倒也是,若是每次都以修為的深淺來定奪陣心之人,那豈不是每次都要被我的大白師哥一人給獨占了,其他師兄弟們連喝湯的份都沒有!”女子指尖輕輕抵在嘴邊,歪著頭乖巧而又俏皮地笑道。
正在說話的這一女兩男分別是紫柰、白十依和喬未,三人皆是木坂門的一代弟子。
這三人自剛?cè)腴T時便常常膩在一起,十多年來青梅竹馬,感情早已是如手如足。在眾弟子中不但修為拔尖,容貌亦是出眾,頗得師兄弟們的仰慕,故被其他弟子戲稱為“御三家”。
尤其是中間那位被稱為“大白師哥”的白十依更是一代和二代弟子所公認的木坂門中修為第一人。
且其作為一名男子,面龐俊秀,膚白勝雪,倘若再細細瞧去,眉如翠羽,眼如水杏,唇綻櫻顆,如若他不是男子而是變成女子的話,或許也只能用“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此語來予以形容了。
霎時間,只聞“轟隆”一聲,公式宮數(shù)丈高的巨大木門猛然打開,悉數(shù)弟子見勢便開始齊齊走入其中,而后坐于大殿中心。
此刻的大殿內(nèi)寂然無聲,周身空氣宛若凝結(jié),氣氛較之前更為肅穆壓抑。
見得殿內(nèi)眾人,無論男女弟子皆是眉頭緊鎖,多為十指攢動惴惴不安之狀,似是在焦急等待著宣布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公式宮大殿上首正有一胖一瘦兩位中年立于高臺之上,皆是挽著發(fā)髻,留有及胸的長須,身著灰藍長袍,這二人即是門中的那兩位長老,胖些的名叫日春子,瘦些的名叫設(shè)勒。
兩人身后放置著三排共計十六張座椅,卻都空著無人坐在其上。
忽聽立于高臺左側(cè)的日春子長老緩聲說道:
“今日皋月初一,乃本門每逢四月一次的陣法選拔大會,亦是掌門創(chuàng)門以來的第八套陣法。
此套陣法名曰【片想陣】,共由十六名弟子構(gòu)成,其中這次陣法的福神位為五人次?!?p> 其雖只是嘴唇微動,但聲響好似就在眾人耳旁,深厚有力直及耳鼓,內(nèi)勁雄渾可見一斑。
稍頓了片刻,日春子又沉聲說道:“下面便會由設(shè)勒長老為大家宣布此次入選了陣法的弟子。”
見設(shè)勒從懷中掏出一張純黑色的紙封,其表布滿深金色符文。紙封內(nèi)便是三天前由掌門金野真人所親自挑選出的選拔成員的名單,并在其上設(shè)下了一道秘制封印以止外泄。
設(shè)勒長老右手輕輕在胸前擺弄結(jié)下一印記后,紙封上金色符文頓時光芒大盛,轉(zhuǎn)而從中飄出一張薄紙堪堪直至設(shè)勒手中。
當(dāng)即便眼看名單開始念道:
“片想陣三排十六位,一肘?!?p> “片想陣三排十五位,和田。”
“片想陣三排十四位,火夏。”
“……”
“片想陣二排第八位,花花?!?p> “片想陣二排第七位,紫柰?!?p> “片想陣二排第六位,深溪。”
直至此時設(shè)勒長老已然宣布完中選了陣法第二三排的所有弟子,僅剩下五個福神位還未宣布。
門下未被念到名字的三十名弟子見機會愈加渺茫,修為稍高之人皆生怕自己落選,不由紛紛提心在口,更顯得忐忑不安。
木坂門中的每一次陣法選拔即是由掌門選出數(shù)十位在當(dāng)時而言最為卓越的弟子,一般來說為十五至二十名不等,修煉掌門為陣心之人量身所創(chuàng)的陣法,用以抵御天山魔靈洞中流竄出的許多上古妖獸。
天山五脈幾十個宗門均是不遺余力地誅殺這些妖獸的主要目的共有三點。
其一是可保各自宗門方圓百里內(nèi)的村民不受這些妖獸的殃及,免遭殘殺。
其二是誅殺妖獸的過程也是對門下弟子們的一種特殊歷練,獲得實戰(zhàn)的經(jīng)驗。
其三是擊殺的妖獸越是兇猛所獲得的聲勢則越大,同時勢力也會隨之?dāng)U大。
另外在木坂門中,若是能入選陣法,便可進入此峰上靈氣最盛的鎖逆塔一層隨意修煉至下一次的陣法選拔。
倘若更進一步被選為福神位,則可在靈氣更甚的鎖逆塔二層內(nèi)修煉。
再之有幸被選為陣心位,便會分其這四個月中所有被擊殺妖獸內(nèi)丹總數(shù)的兩成。將妖獸內(nèi)丹用以煉化吸收,對修為的提升,特別是對丹田之気的聚合大有益處。
縱然誅殺妖獸時或許會有性命之危,但過往之中雖常有弟子負傷,卻從未有弟子遇難。
那些等級較高的妖獸,特別是上古十大兇獸,根本就輪不上木坂門這類小門小派去誅殺,而且木坂門也還未達到這等實力。
故門下弟子皆異常向往被掌門選中,這不僅代表著對自身修為及每日勤勉努力地認可,更是可獲得提升自身修為的機會。
修為的深淺對于華夏神州的全數(shù)異武界之人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決定著其在門派乃至整個異武界中的地位如何,異武界從來都只是強者至上的天下。
隨著設(shè)勒長老的再次開口,余下弟子又皆是心中一驚,隨即便凝神聚氣,期望著能聽見自己的名字。
“往下即是福神位的五名弟子?!?p> “片想陣福神第五位,拘靈?!?p> “片想陣福神第四位,堀央?!?p> “片想陣福神第三位,喬未?!?p> “片想陣福神第二位,白十依?!?p> 當(dāng)白十依聽見自己只位居第二時,不由嘴角微動,但很快便轉(zhuǎn)為往常一樣,并未遭人察覺有所異樣。
白十依自小被父母遺棄,由金野真人撿回木坂門中養(yǎng)大,可謂是伴隨著宗門的創(chuàng)立一同成長,心中早已將木坂門當(dāng)作自己唯一的歸宿,亦或是心中的全部。
方才得知未能如愿當(dāng)選陣心位,心中自是有幾分不服,只因這十多年中,論修為、論擔(dān)當(dāng)、論才貌、論勤奮,無一不是門下弟子中的首位,甚是是遠超于其他弟子,但與之不相符的是過往七次陣法選拔他只擔(dān)當(dāng)過一次陣心位。
此刻白石衣顧及門中大局并未將失望與憤慨表于臉面上,或許是因為其早已講木坂門當(dāng)作了自己的家,無時不背負著門中象征和中心的重擔(dān),每當(dāng)覺得有所不公時總是在心中安慰著自己,掌門是如何安排自由其的道理。
只剩下陣心之人還未公布,場上場下所有人都頗為疑惑,現(xiàn)今門下修為最強的幾名弟子,如“御三家”,如花花,亦如拘靈,都已經(jīng)坐上了高臺的椅子,眾人實在是想不出門下還有何人可擔(dān)當(dāng)此重任。
陡然間,設(shè)勒長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本次的陣法選拔,也是木坂門第八套陣法,片想陣的陣心之人是…七丸!”
伴隨著陣心之人的公布,在場所有人,包括兩位長老在內(nèi)皆是大驚,心中都未料到此人竟會是七丸,是那個平日里有些不起眼,且又內(nèi)斂又時常愛哭鼻子的包子臉少年。
七丸拜入門中比白石衣稍晚上幾年,八歲時才被日春子長老帶回門中,但也屬于木坂門的第一代弟子。
盡管他往日里一直非常努力,但修為卻在一代弟子中只屬中游水平。
七丸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天選之人竟會是自己。
當(dāng)?shù)诙藕偷谌盼绰牭阶约旱男彰麜r,只當(dāng)是以為自己落了選,心中還有些遺憾,也有些怨恨。
怨恨自己為何總是實力不濟,怨恨自己為何總是不堪重任,硬是強忍著未讓早已在眼中打轉(zhuǎn)的淚水流下。
按照慣例被選為陣心之人需上臺說上些感想,七丸也只好硬著頭皮緩步走上高臺。
其先躬身向眾人行一大禮,而后低著頭,雙頰暈紅啜泣地說道:“我…我從以前就不是那般可以站在中間的人,能有幸被掌門選為陣心位定是能夠激發(fā)出其他師兄弟潛能之人…我…我只是聽旁人這般說過…希望…希望我也可以成為這種人,借…借此機會為木坂門揚名…”
由于七丸事先本就毫無準備,再加之生性又靦腆,早已是驚慌失措,故也不知自己胡亂說了些什么,只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著說出心中的真實所想。
隨著陣心之人的公布,本次木坂門的陣法選拔也已進入了尾聲,眾弟子此刻各懷所思,夾雜著歡喜與憂愁。
……
皓月當(dāng)空,眾星明滅。
十多位白衣少年正舉著火把在雪地中蜿蜒前行,宛如一條小火龍一般。
眾人口中皆高喊著“七丸”“七丸”,看此情形莫非是七丸走丟了不成?
入夜的天山本是萬籟俱寂,不過此刻卻是聲響連連,地動山搖。
只因一頭兇獸正對著一名包子臉少年嘶吼不止,此少年正是那日被選為陣心位的木坂門弟子七丸。
如今七丸已然被此兇獸逼入了絕境,身后已再無退路,難怪師兄弟們會舉著火把焦急地找尋著他。
此兇獸狀如犬而渾身豹文,其角又如水牛,肩高過兩丈,其名為惡狡獸,乃是《山海經(jīng)》中所記載的上古妖獸。
不知是何緣由,近幾十年來這天山魔靈洞中總是隔段時日就會出現(xiàn)一頭本應(yīng)絕跡的上古洪荒時期的妖獸。
天山五大派為此也多次命門下高手進洞查探過多次,但均是一無所獲,至今未有解惑,只能由各門各派將這些出了洞的妖獸一一誅殺,以解燃眉之急。
此次大戰(zhàn),原本木坂門的十六名弟子已將這頭惡狡獸困入【片想陣】中,但這惡狡獸竟似是有了靈性般,瞧出此陣核實際為陣心所在,大陣的力量源泉便是這陣核所在,隨即舉著雙爪鉚勁向陣心之人七丸猛拍而去。
按理來說,往常如惡狡獸這等實力的兇獸應(yīng)當(dāng)是交由那些更大些門派來對付,不知怎的卻被木坂門給撞上了。
七丸修為本就不算深厚,被這一頓瘋狂輸出,已無力招架,又被其前爪猛地一甩,便飛出了數(shù)十丈開外,一連退了十余步才穩(wěn)住身形。
但惡狡獸卻依然發(fā)了瘋般地向其撲去,七丸只好逃竄一路,與同門漸行漸遠直至失散,從而落入如此困境,命懸一線。
“莫非…莫非首次擔(dān)任陣心,我便要命喪于此么?
果然…我果然是一個不堪大用的人,距白師兄還差得很遠呢!
看來…看來我除了哭一點用處都沒有。
只是…只是我的殺父之仇該怎么辦呢,我真是好不甘心啊!”
在此臨死之際,七丸心中閃過無數(shù)念想,但心中已然清楚在此形勢下毫無生還可能。
即時狂風(fēng)四起,烏云漸漸密布,夾雜著幾道忽明忽暗的閃電,迸發(fā)出“轟隆隆”的巨大雷聲。天際猛然劃過一道流星,在夜空拖出長長地火光。
“或許這便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見著流星了罷!”
七丸就這般默默地閉上了雙眼,平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