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醒醒,要是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既像呢喃,又似囈語,一聲一聲重復回蕩腦海,從起初的隱隱約約,再到響亮,仿佛零距離火車鳴笛,靜止的靈魂瞬間沸騰。
“總算醒了,不枉爺白叫?!?p> 當意識回歸現(xiàn)實,羅弦悠悠轉醒時,腦中如雷貫耳的聲音發(fā)出欣慰,隨即逐漸淡化,直至徹底隱去。
聲調像是電子合成音,聽著有股莫名熟悉感,羅弦無暇顧及這些,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身體,充盈的身體掌控感分外踏實,不禁令他松了口氣。
也許是暈了太久的緣故,記憶一時間零碎紛飛,還在半睡半醒間的羅弦懵了小會兒,腦部依稀殘留著疼痛,但也足以運轉思考起來。
“我這是……它呢?”
危險區(qū)……遇到鐵脊鷹……得到神秘生命體搭救……整理拼湊好回憶后,羅弦回想起了來龍去脈,頓時關注起某個漏忘的重要人物,當下驚中睜眼,入目一片碧藍無垠。
自從末世爆發(fā)以來,這樣澄澈的天空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羅弦轉動眼球搜尋目標,眼角余光沒有瞥見陰影帝,頭頂上方沒有看見樹葉樹枝,更近些也沒有看見灰白迷霧。
要知道,在瘴氣彌漫的三級危險區(qū)里可看不到什么藍天白云,有的,只有茂密林帶和深幽晦暗。
不對,陰影帝不在旁邊,自己好像也不在迷霧叢林了……視線搜尋不到目標,羅弦打算進一步確定狀況,掙扎著想要爬起,身體各處猛然飆出劇痛,他痛哼兩聲,剛有所抬起的手掌隨即無力垂下。
怎么會這么痛?
強脹的酸痛塞滿了每一個細胞,刺激著神經加快連通四肢百脈,羅弦驚疑不定,只要自己稍微動彈一下,痛覺就會增強數倍,好似被人用鈍器毒打了一頓。
完全使不上勁,或者說完全不敢使勁,身上仿佛壓著幾百斤重量,羅弦暗自焦急,野外不比安全帶,一旦失去行動能力后果不堪設想。
末世危機四伏,野獸與變異獸橫行無忌,安全帶以外的所有區(qū)域都有大量不安定因素,尤其是三級危險區(qū)以及附近地域,類似鐵脊鷹的強大變異獸不在少數。
碰上鐵脊鷹,羅弦淪為砧板上的一塊魚肉,任人宰割,而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來看,別說二級變異獸,就是一只常見的食肉性野獸尖牙兔也足以取他性命。
“起,起來……”
要真這么掛掉,還不如死在鐵脊鷹手里有尊嚴,羅弦繃著一根弦,奮力支住前臂,頂著劇痛侵擾猶自強撐起身子,前所未有的虛弱抽干了絕大部分力氣,他勉力端正面龐,平視周圍環(huán)境。
草原,這里是一片草原。
“希望平原?”
熟悉的風景使羅弦一愣,在安全帶,探險者們喜歡把這片草原如此稱呼。
因為從南向北過了這片希望平原,就算是進入了安全帶范圍內,對于在外出生入死的探險者來說,回到聚居地庇護的安全地帶則意味著生還,以及完成任務得到的大筆賞金。
換句話說,他現(xiàn)在的位置離安全帶并不遠。
自己不是在三級危險區(qū)嗎?羅弦百思不得其解,迷霧叢林那邊和希望平原隔著十幾公里腳程,他記得自己明明被陰影帝寄生以后,便昏了過去。
“奇怪……”
兩地相隔甚遠,自己又在昏迷中,意識都不清醒,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里?
掏了掏口袋,身份牌與指南針好端端的躺在里面,羅弦低頭一看,登山背包就在腳旁,匕首也插回了腿帶,除了復合弓不知遺失何處,裝備大多完好無損。
復合弓是聚居地發(fā)配的,冷兵器一向算不上特別昂貴,丟了損失還能接受,至少背包還在就好,羅弦緊張的情緒松弛下來,拾起背包挎上。
比起充其量不過一百二十來個通用點的武器,能換取兩千通用點的鐵脊鷹資料可要比區(qū)區(qū)一把復合弓有價值得多。
背包有些潮濕,勾掛著幾根雜草,羅弦提了提登山背包的肩帶,面色卻猛地一變,步履一個踉蹌,有點兒沒站穩(wěn)。
是背包太沉嗎?并不是,背包里原本裝滿了飲食,現(xiàn)如今全都吃完,只留下一臺攝像機,一張手工繪制的硬板紙地圖,加起來約莫四斤重。
只是四斤的重量負在背上,卻給了羅弦巨大的壓力,重嗎?絕對不算重,與其說是太過沉重,倒不如說是背不動。
餓,好餓,虛弱感的源頭找到了,羅弦穩(wěn)住陣腳,腿腿肚子打軟無力,胃里仿佛快要結冰,凍得神經近乎僵麻,完全感覺不到腹部的存在。
怎么會這么餓?
自從身體恢復了感知神經,饑餓一波接一波的沖擊全身,羅弦嘴唇霜白,
“還好是在這里,還能走到安全帶。“
直到這時,羅弦這才發(fā)覺自己是有多餓,既后怕的同時也感到慶幸,倘若還在迷霧叢林那邊……
饑餓帶來了乏力虛弱,但相應的,自己在睡夢中度過了本該難以逾越的路程,安全帶就在不遠的地方,羅弦煞白的面色露出苦笑,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是那個家伙干的嗎?一個并不美好的可能浮現(xiàn)心頭,作為想把他控制成傀儡的可惡家伙,陰影帝有充分保護傀儡人選的理由。
只是最有嫌疑的人物不在身邊,真相也就無從考究,羅弦憋著一口氣,低垂的目光無意中瞥見腳下影子,灰黑的顏色正常普通。
陰影帝呢?回想到之前黑墨般的影子,眼前的正常普通反倒讓羅弦心神不寧。
是夢嗎?
仿佛發(fā)生過,又仿佛沒有發(fā)生過,事件真真假假撲朔迷離,一切的一切都無法用常理解釋,羅弦佝僂著身形怔然半響,自視覺恢復以后,聽覺、嗅覺等感官也紛紛有了響應。
溫暖的陽光沐浴,柔和的輕風拂面,芬芳的青草氣息,這些無不令人心曠神怡,而恰好就在此時,腦中那道神秘回音再一次響起:“愣著干嘛?還不快走?”
剛剛升起的迷惘在瞬息中破滅,羅弦身體一抖,這次清醒狀態(tài)下的他聽得清清楚楚,那分明就是陰影帝的聲音!
“好?!?p> 疑問,全都是疑問,羅弦很想問出十萬個為什么,但是從目前情況來看,自己九成九,不,是鐵定被寄生成功了。
被一個比二級變異獸更加強大的生命體寄生了。
千言萬語匯入口腔,最終化作一道應聲,羅弦只覺頭頂上懸著一把閘刀,令人不寒而栗。
“走吧,早點回到安全帶也好?!?p> 老老實實確定了一下方位,隨即機械的邁動步伐,羅弦臉皮微微抽動,關節(jié)處的腫脹受到摩擦,迸發(fā)出一股股裂痛,使得走路都變成了一種煎熬。
好渴,好餓……用不著陰影帝鞭策,羅弦拼了吃奶的力氣步步向前,陽光很明媚,應該在上午八九點左右,可他昏迷之前,還是夕陽無限好。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昏迷了有將近一天時間。
現(xiàn)在這都第二天了。
一天時間足夠胃部把所有能量攝取一空,先前吃的巧克力本就食不果腹,經過將近一天的趕路,機能消耗情況已然雪上加霜。
肚子餓的有些絞痛,走幾步路就得停一會,咽喉干燥的好似快要冒煙,羅弦咬住牙關忍痛走著,沿途采摘了一些野菜野果,也不管有沒有毒,全部饑不擇食的往嘴里拼命塞。
餓,實在是太餓了,羅弦近乎發(fā)瘋似的啃著植物,苦澀的草汁與泥土氣味充斥著口腔,味道好嗎?不僅不好,還很難下咽。
難吃歸難吃,但這至少汲取到了一些營養(yǎng),一些水分,多多少少維持著體能補充,大大加強了行動頻率。
一邊走,一邊吃,手里的野菜很快啃的只剩一簇根須,羅弦隨手扔掉換了一株,欲要張嘴啃下,陰影帝的聲音從腦中冒出,冷不丁的警告道:“這個有毒,最好別吃?!?p> “……你怎么知道?”
羅弦動作一頓,默默把野菜丟開,在心底反問道。
“叫你別吃就別吃,少說廢話?!?p> 陰影帝對羅弦的反駁意見很大,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道,態(tài)度著實不算友好。
“……行?!?p> 野蠻,粗魯,毫無禮貌可言,羅弦對陰影帝僅存的感激蕩然無存,他黑著一張臉,給陰影帝打下了一張張負面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