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不去嘴啊
寧彎彎在心里默默感嘆著,隨口問道:“這驢車是你家的嗎?”
這年頭外出的時候借牲口借車都是平常事。
驢子的力氣和耐力都遠比不上牛,要是耕地的話效率低得很,所以莊戶人家養(yǎng)的并不多。
但驢子也有自己的優(yōu)點,靈活,速度快,套上車一溜小跑雖然比不上騾子,但比起牛來可快的多。
還能駝人、駝東西。
所以養(yǎng)驢的人家一般都是腦子靈活經(jīng)常外出做些小買賣的。
“嗯?!庇嗑沤稂c點頭,又把腦袋扭了回去,看著路旁不斷倒退著還沒有翻耕的土地。
那寧彎彎就奇怪了。
“你家驢車都有,怎么還去碼頭上做苦力?”
那都是極貧苦的人家才去做的活計,運氣好了貨船多,累死累活干上一上午,碼頭管事的在抽去一些,掙得還不夠一家人吃上一頓飽飯。
運氣不好沒有活,一天就白耗在這里了。
這驢車也相當于后世的摩托三輪車了,怎么瞧著家里應該也不至于要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出來做苦力。
余九斤沒有立刻回答。
他仿佛是沒有聽見一般,就在寧彎彎以為這人是不想搭理她的時候才道:“我爹前幾日進山打獵摔斷了腿,一時急用借了鄰里好些錢,今天拉了些東西到鎮(zhèn)上變賣,本來計算的好好的,結(jié)果……還差一百文?!?p> 結(jié)果野兔少賣了一百文。
于是他就去做苦力準備賺夠一百文還人家?
那還不得累死!
寧彎彎無語望青天。
又想起怪不得這幾天沒見著他弟弟五斤,原來他們爹腿摔斷了。
“咳咳……”
身后傳來綠青假的不能在假的咳嗽聲。
寧彎彎知道,要不是還當著余九斤的面她肯定又要對她耳提面命什么莫要隨意跟男子說話,莫要盯著人家看。
余九斤這個年紀著急的人家都訂婚了,不著急的在過兩年也要娶媳婦了,不是五斤那種八九歲的小孩子,也不是李稷那種年紀跟她爹差不多的長輩,在綠青眼里是需要避嫌的。
一路回了寧家村,在村口,遠遠的就看到村道上徘徊著一個十分壯碩的身影。
“是我哥?!本G青眼尖。
驢車走近了,果然,是她的雙生哥哥大壯。
綠青跟大壯雖是雙生子,長的卻根本就不像一個娘生的。
實在是大壯的塊頭過于高大,才十歲,體格都快趕得上一個成人了,壯的跟頭牛一樣,一拳能撂倒好幾個人。
就是可能營養(yǎng)都支援四肢去了,腦子不大好使,有點憨憨的。
大壯也瞧見了他們,就小跑過來邊撓頭邊憨笑著叫了聲姑娘。
接著道:“二姑太太正在前院跟老爺吵吵呢,太太讓我來迎著你們從后門回家,說要是撞上了更沒完沒了了?!?p> 寧彎彎撇撇嘴,隨她鬧去,反正錢在她手里,她家可在沒有余錢了。
繞到了后街,把一車的種子從后門搬進家里,寧彎彎才謝了余九斤帶著三丫回家關(guān)上了后門。
余九斤沒有立刻就走。
他站在車旁先看了一眼作為謝禮的十幾個個頭不小的紅薯,又微微抬頭看著寧家的后門。
后門自然不同于大門的氣派,很窄,很小,也沒有門檻,過年時貼的門神卻還牢牢的粘在上面,就是風吹雨打的已經(jīng)有些脫了色。
視線越過門墻,就能望見寧家的房子,很周正。
單就規(guī)模來說在寧家村那是首屈一指的,里面必然也很寬敞。
余九斤默默在心里跟自己家的房子做了一番比較,也就有她家后院的一半大小,嗯,差距有點大。
直到驢子不耐煩的打了兩個響鼻,他才跳上驢車。
這一次是盤起腿坐著,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自己裝訂的巴掌大的冊子,又掏出一個藍灰色的帕子。
打開,是一截削尖了的木炭,他認真的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寧彎彎,過于歡脫,吾……
他寫到這里停了下來,過了一會才繼續(xù),吾不喜,隆興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五。
寧二姑最終是在寧家蹭了頓飯才走的。
走的時候還捉走了寧彎彎家兩只下蛋的老母雞,說是買她家牛的搭頭。
寧懷運也拉不下臉來阻止,就任她挑揀了兩只最肥的。
最后還把寧懷運也拉走了,讓他去鎮(zhèn)上找牙儈寫文書去縣衙備案去,讓他去也就是要他出錢。
一直折騰到了傍晚,夕陽都羞羞怯怯的準備往山后面藏了,寧懷運才回來。
鄉(xiāng)下人晚飯吃得早,那會寧彎彎娘幾個已經(jīng)吃完飯,把三丫都送回家了。
“他爹,你這跑了一下午,二姐就沒留你頓飯呀?”
常氏把給他留的飯菜端上桌問道。
寧彎彎憋笑,瞟了常氏一眼,她娘也是個有趣的,明知道的事兒還非要問出來給她爹難堪。
寧懷運有些尷尬,瞧瞧還堆在角落里的種子,又瞧見寧彎彎那樣,就氣的一拍桌子。
“沒一天省心的,你瞧你整這一屋子什么東西!好幾兩銀子就這么讓你敗壞了!”
他這是默認了寧彎彎去自己二姑家要錢的事,心里到也是竊喜的,畢竟他并不是不知道孰對孰錯,只不過太好面子拉不下臉。
“怎么就是敗壞了!”寧彎彎不服氣:“這都是上好的種子!撒地里過幾個月就是白花花的棉花,做成棉衣冬天暖和和的,我可不想繼續(xù)靠我這一身正氣抵御臘月刺骨的寒風了!”
“你想的倒是美!你會種???就算你會種,什么地里種什么東西都是老祖宗一代一代從土地爺那里摸索出來的,要是土地爺不給你臉,我看你能種出個什么玩意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棉種撒下去總不會長出個大姑娘來!”
寧彎彎又翻著眼皮瞧屋頂,撇著嘴不屑一顧。
這話又氣的寧懷運拍了桌子。
“胡說八道!”
又指著她朝常氏瞪眼:“你聽聽,你聽聽!你養(yǎng)的這好閨女嘴里說出來的這都是些什么話!”
常氏埋怨的瞪了寧彎彎一眼,轉(zhuǎn)頭又勸寧懷運。
“這買都買了,反正也不多,咱就種種試試唄,都是地里長的,跟種蘿卜白菜能有啥區(qū)別?挖個坑,澆點水,總會長出苗來的!不過就是咱不會侍弄,摸著石頭過河唄,那棉花多稀罕的東西,多少能收一點都是值得的,孩子們到冬天也少受些罪?!?p> 說罷她又從籮筐里拿出個紅薯來,繼續(xù)道:“就是這玩意是個什么東西?能吃嗎?泥了吧唧的瞧著怪臟的,也下不去嘴啊!”
壹木之南
元旦,元旦,元旦,2020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