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老板是一長須、長眉老頭，微胖的身材，他邊掀開一屜新出鍋的包子，邊瞅著他在一旁道。
“能考取昤陽書院的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像你這種寒門之人吶，還是趁早哪涼快哪呆著去吧，這是為你好呦！”
包子籠內(nèi)熱氣升騰，霧氣在陽光下飛散，氣味飄到他的鼻尖，他長息一氣，好香。
可身無分文，只好起身，默默離開。
他找到城中一口注滿水的缸，打理額前碎發(fā)，面無表情，一本正經(jīng)自言自語，口氣嚴(yán)厲。
“龍族眾人不同意你考，就算你去天界考，你也會被抓回去，只得來這嘈雜的人間湊熱鬧！表妹給你的《三界情報輪》你不好好看，還說人家不務(wù)正業(yè)，現(xiàn)在看來……”
他掏出懷中的書籍停頓，上面赫然寫著：《三界情報論》第三二一六期，他翻開頁頁詳讀：“這下好了吧，渾身上下一窮二白！一點兒銀兩都沒有！”
他對水中的自己指指點點，傲骨凸顯，全程面無表情，說到“一點兒”時，還將手指捏起凝視，緊接著將手背起，又是派頭十足的模樣。
這般喃喃自語的樣子，讓路過的夫人們竊竊私語：“你看你看，就是他，他都在這呆好幾天了，這么帥的一個人，可惜是個傻子！”
他直勾勾盯著這群自以為他聽不懂的婦人們。
目不轉(zhuǎn)睛，將頭跟隨她們斜過，但他不想再跟任何人一般見識，由于多年前對春行過激的言行，使他到今日都懊悔萬分。
“你看他這樣，可不是嘛，瘋瘋癲癲，怪可憐的?！?p> “哎呀，二姐別看了，你看他那眼神，小心他打你！”
“打我？不行不行，快走快走！”
他為避開這種不自在的目光，轉(zhuǎn)身向深巷別過，剛好面前是一座染坊，除了肆意飛散的布料，幾乎沒人。
他端身盤坐地面，背靠一口水井，“噗噠，噗噠……”大片被風(fēng)吹動的新染盤旋頭頂，五光十色的鮮艷流連在龍雨相身周，這片光影之中，少年如夢似幻。
回到龍族肯定會被看得死死的，不回怎么生存下去？他一時找不到頭緒，可又想到此生還沒欠過別人什么，那春行的桃核……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拐杖聲跟隨步伐錯落有致，對面迎來一位老婆婆，身材枯瘦，著一身粗布之衣，頭面整潔，手持菜湯饅頭，走起路來身體巍巍顫動。
她行到龍雨相面前：“孩子，餓壞了吧，來，吃吧！”伸手將飯菜遞到龍雨相臉前。
“給我的？這么多？”龍雨相指著自己。
“對，這些都是給你的，吃吧，??！”婆婆將飯菜塞進他手中。
“多謝婆婆?！?p> 龍雨相接過，因教養(yǎng)良好，就算饑腸轆轆，他也保持細(xì)嚼慢咽的姿態(tài)，他依舊沒什么表情。
“今日多謝婆婆施舍，很好吃！”從小環(huán)境使然，他總要像這樣持著姿態(tài)說話，口氣中有不怒自威的態(tài)勢。
老婆婆笑著坐下，與他一同靠在井邊，蒼老的聲音傳出，像是過了百歲：“哈哈，外來人，你要考取昤陽書院？”
“是?！?p> “這個書院可是不容易考上?。∧銥槭裁匆及?？”
“不試一試，怎知難易？至于為何要考……想彌補一下過去的憾事吧?！?p> 龍雨相小口咀嚼，動作緩慢沉穩(wěn)地出奇，或許因為幾日沒吃東西，頭有些昏沉，他不禁連連搖頭。
“像你這種名門之人，也有憾事？”此時，蒼老的婆婆聲線變?yōu)槊铨g女子之音，甜美動人的音色襲卷龍雨相的耳蝸。
他甚覺奇異，扭頭望去，與自己坐在井旁的竟是一著淡墨色衣的女子。
明艷美麗，五官柔美中略帶硬朗之意，眼神清澈犀利，她看著自己的神情，好像要從自己身上剜下塊肉一般。
他雙眼逐漸模糊，睡意漸濃。
眼前淡墨之色飄渺化成一縷輕煙飄散而來，傾身倒地之時，那縷輕煙將其接住。
他微微抖動眼睛，隨著煙霧中飄揚的鮮紅發(fā)帶盤旋而上。
一切，越來越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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