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被烏云遮掩了一半的月亮又被霧蒙著了,冷風(fēng)自安妮背后吹來,呼呼的聲音響起,讓黑夜在這種反差中更顯岑寂。
安妮一邊環(huán)顧四周一邊后退,但在視野范圍內(nèi)她依舊只能看到扭曲怪物那露在坑洞外的幾乎已經(jīng)不再動彈的下半截身子,還有周圍影影綽綽的其它木屋。
那是屬于船塢的屋子,里面的人早已被警察驅(qū)離,只留下空洞且破爛的房子。
白晝的風(fēng)自河中吹向兩岸,夜晚的風(fēng)則從岸上刮往河里,被封鎖的摩季那河很寧靜,即使是突然而起的夜風(fēng)也只能在河面上蕩起一陣陣不重的波紋。
因為摩季那河不僅是這座城市重要的交通脈絡(luò)之一,更是幾乎所有工廠廢水的排泄地。
它的粘稠和顏色,足以使每一個見識寬廣的人,聯(lián)想到王國聯(lián)合勘探隊不久前在大陸西部,三國交界的沙漠里,發(fā)現(xiàn)的一種黑色不明液體。
“為什么會突然起霧?”
安妮在退卻的同時,望著忽然濃郁起來的氤氳霧氣,猜疑不斷。
“難道是那名墮落者的手段?”
安妮的靈性延伸而出,甫一與霧氣接觸,便“看”到了霧氣中隱藏的那絲靈性。
那靈性呈黑色,若是說安妮的靈性是藍色的焰火,那靈性便是黑色的泥水,腐爛的氣息自靈性的層面?zhèn)鱽恚⒇澙返叵蛩印?p> 那是不同于之前的又一股陌生的氣息,屬于撒瑪利亞教派的標志性靈性光輝——腐爛泥沼。
“哼!”
安妮果斷地切斷了被污染的那團靈性與自己的聯(lián)系,隨即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有一個能無視我安科努斯之火的家伙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幫手!”
“這魚怪背后,定有大秘密!”
安妮仿佛看到了一大堆閃閃發(fā)光的功勛,但她卻只能逃跑。
她準備提速了,快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若是那兩名墮落者阻止,不做纏斗,以離開為先。
然而當她從面向魚怪的方向轉(zhuǎn)過身去后,卻看到不遠處竟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穿著一身灰袍,灰袍上寬大的兜帽斜斜地耷拉著,將他的臉遮掩在陰影下面。
安妮愿以原初之神的神名發(fā)誓,那人真的是憑空出現(xiàn)!
安妮心頭一突,這樣的氣息,是接下她一劍的那人!
“幻象?”
她不相信有人能夠跨越空間的阻隔憑空出現(xiàn),除非那人達到了史詩位階,那可是大公耶尼哥在以神火引燃自身時,也才勉強跨入的層次!
史詩,跨越空間阻隔,凡其名響之地,皆可一念達之!
這是神殿對史詩的一句描述。
史詩,在示迦底大陸的歷史中,每一位都是留下過濃墨重彩的存在,都是足以被傳頌千古的英雄。
職業(yè)者的第十二刻之上,便是以此命名。
安妮知道,大公耶尼哥的事跡早已被編成了許多版本在諸多王國的民眾間流傳,即使他只是曾登臨史詩一瞬后便隕落,但他無愧于史詩之名。
他是被用英雄之名,譜寫出的一曲史詩。
安妮認為,那灰袍人定然是早就隱藏在那里,待到自己逼近時才突然出現(xiàn),若是自己不慌亂而去仔細探查,定然可以發(fā)現(xiàn)對方。
“不是幻象!”
結(jié)合之前的遭遇,安妮有了判斷。
“他的靈性中,包含了隱身的概念!”
“你是誰?”
“是撒瑪利亞教派的人嗎?”
“你可知道襲擊城衛(wèi)司警察探長是什么罪名?”
安妮鎮(zhèn)定自若地問道,她的表情沒有顯露出任何一點慌張。
前有明敵,后有暗敵,在戰(zhàn)斗勝利希望渺茫的時候,她能做的,只有拖時間!
拖到支援的人到來。
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
黎辭站在火紅制服女子不遠處,兜帽下的黑色眼睛打量著她。
“如此鎮(zhèn)定自若?”
黎辭固然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但他可以從女子的語氣中判斷對方的情緒。
既然這個世界的人與自己之前世界的人從表面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那么也就意味著屬于人類的某些共通的情感是可以揣測的。
記憶中的自己作為一名畫師在揣摩人體面部表情方面頗有些心得,現(xiàn)在的黎辭同樣也可以做到。
但是現(xiàn)在他從女子的面部表情中并沒有看出任何想要的。
“但她之前的慌亂的確是真的?!?p> “難道她是故作鎮(zhèn)定?”
“或者說她其實一直都在演戲,只是為了引我出來?”
黎辭通過反向推測,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jié)論。
黎辭看著說完那一段意義不明的話后,便停了下來,一直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的制服女子,心下有點打鼓。
“難道她是在勸我束手就擒?”
黎辭猶豫了。
他只是在看出女子的慌亂后,想要出來虛張聲勢,嚇唬住對方,從而進一步接觸這個世界罷了,怎么就有了翻船的可能呢?
“剛才的確是我思慮不周,”黎辭心中有些后悔,“虛張聲勢風(fēng)險太大,應(yīng)該從普通人接觸起的?!?p> 黎辭忽然想到了甫一進入這個世界便迫不及待入夢的自己,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來,“我是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急躁沖動的?”
“我明明一直是一個冷靜的人?!?p> 他想起了觸手,想起了血眼,想起了那神秘符號代表的女人,心中的不安漸起。
“這是他們施加的影響嗎?”
黎辭幽然一嘆。
“放我離開,我可以保證我沒有看到過今晚發(fā)生的任何事。”
安妮看到灰袍人沉默不語,兜帽陰影下的臉色隱隱起了變化,知道自己的話不能說得太絕,便改了口。
但她知道對方不會答應(yīng),這依然是在拖時間。
撒瑪利亞教派那群敵視貴族的瘋子,在有機會圍殺一名貴族的時候,怎么可能放棄?
這比讓下議院的那些平民代表們,放棄堅持提交減免稅收的議案還要難。
黎辭看到制服女子又在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壓下心底的煩躁,兜帽自動上揚,在安妮面前,清晰地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這并不是黎辭沒有了五官,而是他新發(fā)現(xiàn)的魂甲的又一能力。
他稱其為,欺騙光線。
以魂甲為基,改變一定范圍內(nèi)的光學(xué)色彩,讓通過光接受世界信息的生靈在魂甲原本的位置上看到黎辭。
這正是透明的黎辭能夠讓安妮看到自己的原因。
故此他能夠調(diào)整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樣貌,可以滿臉橫肉,也可以風(fēng)度翩翩。
這具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魂甲,有著許多可以挖掘的能力。
安妮看到黎辭的臉時,暗暗握緊了十字刺劍,她知道,也許戰(zhàn)斗馬上就要開始了。
黎辭沒有廢話,他將雙手變成觸手,通過欺騙光線顯露在安妮面前,并擺出一副即將戰(zhàn)斗的姿態(tài)。
但實際上,意識到自己也許并沒有嚇唬住對方的他,已經(jīng)在思考著脫身的辦法了。
如果黎辭的戰(zhàn)斗力再強一點,他都不會做出如此丟人的事來。
不戰(zhàn)而退,可恥。
“可惜新的能力夢境穿梭使用起來限制頗多,不然倒是可以一試?!?p> “我需要戰(zhàn)斗力吶?!?p> 黎辭暗暗想著,卻發(fā)現(xiàn)制服女子似乎頓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黏在自己的觸手上。
“怎么回事?”
“褻——褻瀆——”
安妮軟倒在地,眼睛睜得大大的,然而全是眼白。
而在同一時,“撲通”的落水聲,也在距兩人七八米外響起。
“發(fā)生了什么?”
黎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