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出了武侯祠,在外面的古街上找了處老茶館坐下,喝起了蓋碗茶。茶館里院角邊的幾株桃花開得正艷,時不時有和煦的春風輕輕拂過,風中夾雜著一絲絲暗香,熏得幾個人昏昏欲睡??罩心莻€太陽像個大雞蛋黃,流出的暖暖的蛋液透過身邊的梧桐樹葉浸下來,斑駁地灑在幾個懶洋洋的人身上,日子這樣輕漫而懶散,張川與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閑地聊,彼此間的距離便在談話中縮小了,各人都將那些篩去了痛苦成份的陳年舊事又拿出來曬了曬,彼此便互相會心地笑。張川想這樣的午后如果能夠常常都有該多好,可以暫時讓人忘了疲于奔命的辛苦勞累。
好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了西山,月亮率領一眾星星已占領了蒼穹。街燈早就一盞盞地亮了起來,古街此時一片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張川站起來說道:天不早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喝去。旁邊的小劉附和道:是呀,肚子早就餓了。李琴說道:要吃東西也不能在這里吃啊,我知道離這里不遠的老街上有一家館子,那里的菜肴價廉物美,而且環(huán)境也不錯。張川微笑著說:聽你的,那就走吧!
由田小葉去付了茶錢,這是張川一早悄悄地吩咐過她的,田小葉心頭暗暗歡喜,他這樣做是變相地向大家確認了她女主人的地位。
幾個人出了武侯祠古街,直奔停車場,由張川開車直接去了李琴所說的老街上,找到了那家館子,堂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凈舒適,菜也味美可口,且價格公道。酒足飯飽之后,又是由田小葉搶先去付了錢,幾個人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一趟盡讓張川破費了。李琴笑著說:下次再有這樣的活動,一定要AA制,川總也不容易,還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張川聽了她這話,心里頓感不是滋味,紅著臉說道:下次聽你們的安排就是。田小葉的臉已經拉得老長了。
晚上九點多鐘幾個人回到了宿舍。張川中午沒睡成午覺,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有些疲憊,他倒在床上便睡著了。田小葉靠在他的身邊,眼前老是晃動著李琴看她時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心里氣恨異常,這女人今天話里帶刺,似乎在譏諷她是個靠男人養(yǎng)活的寄生蟲呢?!凹纳x又怎樣,自己命好,男人愿意養(yǎng)活,妒忌死她吧,她再能干又怎樣,身邊這個男人還是不會要她的?!彼晕覍捨恐?,對今天張川的表現十分滿意,不僅俯下身去親了親他熟睡的臉龐。
“還是得催著他去把結婚證辦了,那樣才能明正言順?!彼匝宰哉Z的嘀咕一句,又感覺小腹總有些隱隱地痛,她有些擔心,但是下邊又沒有出血,應該不會有什么事,也許睡一覺就好了。這樣想著,一陣陣睡意襲來,她長長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摁熄了燈,意識開始慢慢滑入了黑暗深處。
她一個人站在河心的一片孤島上,四圍是濃得散不開的霧,腳下的河水在慢慢上漲,眼看要漫上了小島,她心里異常著急,希望有渡船來救她,可是尋遍河面,只有近處的漆黑的水波和上面飄渺的濃霧,哪里有什么船只,徹骨的絕望將她驚醒,不覺一陣孤獨凄涼之意迷漫在心間,她已沒有了睡意,心底的不安讓她反復捉摸著著這個夢究竟在意味著什么。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名堂,她索性不想了,只想著明早就催促著張川回縣城去把結婚手續(xù)辦了,這樣自己才會心安,便不會再做那些怪夢了。
一覺醒來,小屋又彌漫在一片和煦的陽光中,今天又是一個艷陽天。張川起床洗漱完畢,對著鏡子整理著身上的衣服,又齜牙咧嘴地端詳了一番自己的面貌,早已蓄足了精神的他現在是一副神采奕奕地樣子。他心里在為自己無聲地加油,今天要跑好幾個地方呢,祝自己一切順利。他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著今天要做的事:原材料需要采購,還要和一個客戶簽約,要去一趟銀行辦理貸款。
田小葉也醒了,她一直惦記著辦結婚證的事。她看見張川今天打扮得真帥,眼前又浮現出兩人初相識時他的樣子,心想他怎么就沒有多少變化過,仿佛永遠那么風神俊朗。唉,再看看自己呢,只是過去了一年多時間,仿佛就老得身上和心上都長了皺紋似的。又想起了那年表姐對她說過的話: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幾年,一定要好好利用它嫁個好男人。而現在那個好男人就站在面前,若不再抓住機會,自己就真的完了。
想到此,她也趕緊披衣起床來,雙手環(huán)抱著張川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嬌聲問道:“你今天又要上哪里去?”張川正想出門,他吻了下她的頭發(fā),輕聲說道:“今天我很忙,沒有時間陪伴你,你自己去找劉梅玩吧!”,劉梅是廠里的出納,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田小葉跟著張川認識了她,兩人甚是談得來。
田小葉聽他這樣說,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她幽怨地說道:“孩子都已經三個多月了,結婚證的事你打算什么時侯去辦?”
張川聽了,也覺得自己把這件事一拖再拖,心里有些愧疚,便柔聲哄著她道:“等忙過了這幾天,我們便去辦?!碧镄∪~嘟著嘴,有些生氣地回了一句“等你忙過了,孩子都快下地了?!睆埓ㄎ⑿χ踔哪?,剛想再哄她幾句,樓底下業(yè)務員小李子在大聲地催促他,喊著:川總,時間已不早了,郭總已經在門市里等著了。郭總是張川的原料供貨商。
于是張川便提了包匆匆地往門外走去,田小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只覺得一陣無可奈何。她不敢任性地將他攔下,怕惹怒了他,他的哪件事都比辦結婚證重要,事業(yè)和她,她想他似乎更愛事業(yè)。
她沒有心情去找劉梅,便繼續(xù)回去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小腹還在時不時地隱痛,她有些擔心,去了趟廁所,又沒有發(fā)現有血絲流出,便又放心了。廚娘在樓下叫她,讓她快下樓去吃早飯。她起來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到了樓下,廚房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從鍋里端出熱乎乎的荷包蛋,坐在桌邊慢慢地吃,一邊思想著這一天的時間又要怎么打發(fā)。宿舍樓現在空蕩蕩的,安靜得仿佛一座鬼樓,她又要在這里寂寞地熬上一天,電視反來覆去都是那幾個節(jié)目,她連開都不想開,張川帶來了些書籍,曾告訴過她讓她無聊時可以翻翻,但她似乎對它們并不感興趣,寧愿坐著發(fā)呆。時間在張川和李琴他們那里總顯得不夠用,在她那里卻總是慢長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