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月兒不知道賀司淵為什么忽然讓她先下車,難道賀司淵要帶白兮去哪里嗎?
“月兒姑娘,請。”侍衛(wèi)說話趕得上一塊被燒死的木板。
我看著車窗外,這也不是回將軍府的路啊,賀司淵出門應該是有什么事兒要辦。
我跟著月兒:“那我跟她一起回府?!?p> “你留下?!辟R司淵拉住我的手。
我壞笑,反握住賀司淵的手放在他手背上摩擦:“賀司淵,我這手,剛才可是摸過尸體的?!?p> “坐下。”賀司淵眉頭一皺。
“那你先帶我去吃飯?!蔽乙?。
“你午飯還沒吃?”現(xiàn)在可是未時了。
“哦。”
“你可知本將軍要去哪兒?”
“你去哪兒關我什么事兒?!?p> 賀司淵從桌旁拿出帕子與一小瓶酒:“本將軍正是要去見你口中的那具尸體?!?p> 我伸手去接那瓶酒,飯前小酌一杯也不錯。
賀司淵將酒倒在帕子上,牽起我停在半空中的手拿帕子擦我的手心。
我伸手可不是為了這個,是想喝酒好嘛!
不過,他這是,在給我消毒?
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他的手,原來這么暖和,甚至有些粗糙,這是一個常年習武之人的手?
“我自己擦?!蔽覍⑹殖槌觯澳闶莻€練劍的人,又不是學的鐵砂掌,怎么整雙手跟樹皮一樣?!?p> 小山也是習武的,但小山的手就保養(yǎng)的很好。
賀司淵苦笑:“你要是把手泡藥水里,也一樣?!?p> “我不至于傻到那個程度,再說了,戴手套不行哦?!?p> 賀司淵言歸正傳:“今早淹死的,是惜春樓的姑娘,名叫屏兒,也就是你親過的那個女人。本將軍受傷那天,正是去詢問屏兒關于潘志死亡一事,沒想到,她也死了。惜春樓的老鴇在她房中發(fā)現(xiàn)了遺書,她……”
“等等,你是說,我遇到的那個女人,是你口中的這個叫屏兒的人?”我問。
“是?!?p> 我搖頭:“不對?!?p> “有何不對?”
我拿帕子擦嘴,賀司淵將手覆在我的臉上。
賀司淵道:“換個帕子?!彼帜贸鲂屡磷拥股暇啤?p> 我把擦手的帕子丟到他懷里,接過另外的帕子擦嘴:“我遇到的那個女人,穿著樸素,哪有惜春樓姑娘穿的那么華麗。”
賀司淵撿起懷中的帕子放到一邊:“或許是她出門前換了衣服呢。”
“一個要自殺的人,還要換身不那么漂亮的衣服自殺?再就是,她身上有很多淤青。”
賀司淵聽白兮這話,竟覺得有幾分好笑:“屏兒被柯正打過,傷還沒好吧。”賀司淵說著,感覺自己的傷口也隱隱作痛,于是瞄了我一眼。
“看我干嘛?”
馬車慢慢停下,再次傳來不一的聲音:“將軍,到了?!?p> 一棵樟樹。
樟樹這種樹比較特別,它是新葉子長出之后,老葉子才會落下,所以,樟樹看起來就是一年四季長青。而且,樟樹的生長周期很長,一般會被人們當成神明祭拜,有些地方的風俗就是把百年樟樹當成土地公老爺爺,新年的時候挨家挨戶都會在樟樹前請愿,燒香點燭,以求平安。
大風吹過,我撩頭發(fā)。
樟樹也撩了下頭發(fā),結(jié)果灑下一大把頭皮屑——枯葉。
還有比這更惡的事兒,那就是賀司淵。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魚辣蝴蝶面,紅油加辣,賣相極好,面是沒什么問題,但就是賀司淵的問題。
“白兮,你不過來看看屏兒?”賀司淵見我一直坐在臺階上發(fā)呆,面也不吃。
“大哥,我讓你帶我吃飯,可你也得選個適合我吃飯的場所吧?你讓我對著尸體吃飯,我的心該有多大?”我把筷子插在碗里攪和著面。
門外走進一個婦人,她腰上圍著圍裙,看著是被臨時叫到這兒的。她見我在驗尸現(xiàn)場吃飯,夸我:“姑娘,好胃口啊?!?p> 我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
婦人對賀司淵行了一禮,道:“將軍,您找老奴何事?”
賀司淵示意躺在長木桌上的屏兒。
婦人明白:“還請大家回避。”
原來這個婦人是個接生婆,這驗女尸,多少是有些避諱的。賀司淵找來接生婆,是按形式上檢查屏兒有無懷孕或是被性侵。男人們,自然是要回避。
“姑娘,你還吃嗎?”婦人問我。
“不吃了?!蔽曳畔峦?。
“那你過來幫我個忙行不?”婦人拿出一塊白布。
我按照婦人說的,將白布舉起擋在屏兒前面,她這才開始檢查。
賀司淵對我眉語目笑,我給了他一記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不知道最近是不是白眼翻多了,怎么感覺臉有些抽抽,看來以后要換個看不起人的表情,比如,柴犬一笑~
“好了。”婦人說。
我放下雙手,再不好我手都要抖了。
“稟告將軍,這位女子并未懷孕,生前也并未被人強暴?!?p> “好,多謝,不一,送送大娘。”賀司淵走近屏兒。
“將軍您客氣了?!眿D人高興的是還有賞錢拿。
“你能看出什么?”賀司淵問我。
“明顯不是自殺嘛?!蔽义N自己的手臂。
“從何看出?”
“如果她是生前溺水,那口鼻內(nèi)應該會有泡沫或泥沙,膽內(nèi)有水……”我的手放在屏兒的腹部壓了壓,“腹部也應該微脹……”我看向屏兒的臉,“她的面部不紅,不是被人悶死在水里的,至于她的傷……”
賀司淵的眼睛盯向屏兒的脖子。
“這兒……”我指著屏兒脖子上的幾塊青紫,“她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許多,唯獨這兒的顏色,更深,如果她是被死前插死的,那么就會產(chǎn)生炎癥,白細胞中的中性粒細胞會從傷口中……”我一下忘了那些專業(yè)術(shù)語。
賀司淵挑眉:“繼續(xù)說?!?p> 我摸著那幾塊青紫處說:“就是傷口會腫,如果是死后才有的這些傷口,是不會腫的。”
“那,腫了嗎?”賀司淵笑。
“腫了啊?!蔽曳雌羶旱难?,“她的眼部有些充血,口腔內(nèi)也有出血……”口腔出血是我聞出來的,我想到月兒說我親了死人,本來是想救人,可被月兒一說,光榮的是事也讓人心情不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屏兒并非溺水而亡,而是被人插死后丟到河里的?!?p> “我自己也不確定,我只不過是讀過一些驗尸的書,看過一些驗尸的紀錄片,剛才我說的話,也都是假設,你應該去找仵作。”
不一回來了,手中還拿著兩張紙。
賀司淵讓不一將紙給我,問:“看出有何不同?”
一張是一首小詩,一張是遺書,這兩張紙上的字,是一種字體,看起來也很相似,但更像是,對稱的字體。
“一張是左手寫的字,一張是右手寫的字?!蔽铱聪蛸R司淵。
賀司淵笑:“本將軍那日去找屏兒時,注意到屏兒是用左手拿杯喝茶,所以本將軍看到她留下的遺書,便覺得可疑?!?p> “屏兒是個左撇子?而遺書,是用右手寫出來的字?!?p> “不?!辟R司淵否認,“屏兒平日寫字,都是用右手的,只是她被柯正打傷了右手,那詩,是屏兒被打傷后用左手寫的,也就是說,屏兒在死之前,根本不能用右手寫字。偽造遺書的人能夠模仿屏兒的字,卻遺漏了這一點。那么,又會是什么人,居然還刻意模仿她的字呢?”
我走到賀司淵身邊,道:“屏兒換了衣服,是低調(diào)的想見誰,見的那個人,也應該是個熟人,因為屏兒沒有過多掙扎,她不知道,那個人會殺她?!?p> “殺她的人,將她丟入河中,偽裝成屏兒自殺,還留下來一封謊稱屏兒自殺的遺書。我的人在屏兒房間的窗前發(fā)現(xiàn)了一枚腳印,屏兒不會輕功,而放遺書的人,會?!?p> 我思考:“放遺書的人與屏兒要見的人,不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的話,那屏兒為什么不直接在惜春樓里就跟那人講清楚,還要跑出來一趟。很有可能是屏兒要見的人,把屏兒殺死后,讓人把遺書放到屏兒的房里?!?p> 不一見賀司淵與白兮一唱一和,倒是有點兒夫唱婦隨的意味。
我與賀司淵對視,心中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賀司淵?!蔽姨ь^。
“嗯?”
“你覺得我們這樣推理,正確嗎?還有我剛才的那些推測,你要不要找仵作……”
“不用。”賀司淵朝外走去,“你的推測,都是正確的?!?p> 我追上他:“你就這么信我?”
“在你之前,不一就將屏兒死亡的真正原因,告訴本將軍了?!?p> 到頭來,他信的,還是不一。
“嘁!”我從肩并肩一起走的賀司淵與不一中間插了進去,張手推他們兩個的肩膀。
不一向旁邊挪了幾步,今日他算是對白兮刮目相看,這驗尸,可不是女人該干的事兒,但有些女人膽子就是大。比如白兮,比如白雨。這姓白的人一扎堆,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有趣的事。
賀司淵不動。
我雙手推賀司淵。
賀司淵還是不動。
他不動,我動總行了吧。我向馬車走去。
“本將軍和不一要去吃晚飯?!辟R司淵是故意的。
我換了個方向朝酒樓走去。
“晚飯?將軍,現(xiàn)在吃晚飯,是不是太早了?”不一看著地上的影子,現(xiàn)在頂多算下午。
“白兮想吃晚飯。”
不一無奈。
另一邊。
月兒拿著換才來的騷粉裙左看看右看看:“這些破洞,都是哪兒來的?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p> 侍衛(wèi)看著從破洞處露出的月兒的眼睛,也不知道月兒買件衣服為什么這么困難,買好了衣服又洗了個澡,澡洗好換完衣服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研究一條破裙子?
月兒朝店外走去,說:“陪本姑娘去買些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