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外祖家中曾收藏過一本古籍,上面就寫有關于龍的記載。
那時哥哥酷愛讀書,他便成日地跟在身后瞎胡鬧,匆忙間瞥見了其中簡短的一句。
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
原來如此。
季風的思緒豁然明朗,難怪阿笙喜歡親近水澤。
“嗯。我的真身……是一條白龍。”
浮笙幽幽地嘆了口氣,繼續(xù)無奈的道:“但不知為何,族中長老們都不喜我,皆不肯傳授我修道之法,甚至嚴令禁止師兄教我?!?p> “我問師兄緣故,他說浮氏龍族的前輩大多由蛟修煉千年所化,而我生來即是龍身,他們難免心存忌憚。”
“所幸百年間有師兄相伴,與我住在離浮氏內堂最遠的一處深山中,倒也一直和其他同門相安無事?!?p> 聽到此處,季風眉眼微挑,隨后出聲打斷她,不動聲色的問道:“這么說你一直是以龍身的形態(tài),與你師兄共處一室?”
“是。記得幼時我經常趁著師兄習字撫琴之際,縮成小小的一團盤踞在側,又或者在他修煉時臥于他的膝間叨擾。師兄極其包容,從不苛責我的頑皮,現在想來,那段溫暖的歲月,于我總是最深刻的回憶?!?p> 季風沉默不語,對浮笙的心疼突然溢滿胸腔。他仿佛瞬間明白了,浮竺的存在對她而言是怎樣重大的意義。
因為在他曾經年幼時,生命中也擁有過這樣一段美好的時光。
“很快,兩百年轉瞬即逝,我迎來了第一次天劫。那時在靈界我原已成功渡化人身,卻不想雷劫威力巨大,劈碎了空間隔界,縱有師兄用盡千年修為替我抵擋,也終究無濟于事。”
“后來呢?”
他靜靜地傾聽著,眸光愈發(fā)深邃。
“后來的事你都知曉了,我受傷墜落凡塵差點沉入湖底,是你以元陽之氣助我沖破心脈。”
“我們龍族若能扛過重重天劫,壽命均可達千萬年之久。只怪我年歲尚淺,又剛修成人身,法術功力皆不精進,被最后一道雷劫擊中時本該命喪于此,卻不想因著你的元氣至純至陽,竟誤打誤撞的助我脫離了險境。”
“元陽之氣……”
莫非是指人工呼吸?
雖然那時兩人之間隔著一層布料,但回想起來,唇瓣傳遞來的柔軟觸感依舊如昨。
思及此,他頓覺心跳加速,于是微微側目不再直視她的目光。
“我不過一介凡人,元陽之氣……還有這樣強大的能量嗎?”
“當然。”
浮笙眼波流轉,朝他的方向邁近兩步。
“或許你有所不知,人乃萬靈之首,生來便自帶百年修行。所以世間萬物修煉,需得先塑造人身,學其效法天地之道?!?p> “就像靈界眾生,其中不乏有急于修道而互相殘殺同門的行徑,但類似害人吸食元氣這種事卻鮮少發(fā)生。因為人命天佑,傷人者必遭天譴?!?p> 聞言,季風心念一動,他慢慢走到浮笙面前,語氣極其認真道:“如果傷的都是壞人呢,又當如何?”
“凡人入世皆有因果緣由,不論何人,命中的運數都自有天定。就算是壞人,待時機成熟,也會有正道中人替天行其道。若普通人強行插手,只怕必將接受相應的懲罰?!?p> 季風忽然沉思不語,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自己的這雙手為了少時的那股執(zhí)念已經沾滿血腥,就算行的正道,也終究淪為了他人掌中的一柄利刃。
“阿風?”
見他不聲不響,浮笙上前握起他的手,十分關切的問:“怎么都不說話,在想什么呢?”
季風回過神來,微笑著岔開話題道:“沒事,我剛在想,你不是龍女嗎?怎么只見龍角龍鱗,卻不見尾巴呢?”
噗嗤一聲,浮笙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阿風,我是龍女,不是鮫人,怎會現出尾巴呢?若我完全變回真身,天空必得行云布雨,引出雷電,這里是凡世,自然由不得我胡來?!?p> 她眉目燦爛,緊接著又緩緩說道:“況且我本就法力低微,如今更是受制于凡界道場的桎梏,十成修為只余三成,就連帶你一起施展御風術這等小事,都要借由湖心的靈氣完成。而變化一次真身,需消耗太多能量,我可是萬萬不敢浪費的呀!”
“嗯,我懂了,什么都明白了?!?p> 季風笑著揉了揉她的長發(fā),從懷中掏出那根木簪動作嫻熟的為她綰起青絲。
“你怎么會,難不成為別的女子這樣綰過?”
浮笙滿臉訝色,眼神中微微透出嬌嗔。
“別誤會,是我從前照顧母親的時候,替她綰過?!?p> 他突然沒來由的慌張起來,匆忙解釋了一句,然后拉過她的手揣進大衣口袋里。
“阿笙,我們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