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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瘴記

第四十二章:入蒔域(八)

南瘴記 居居養(yǎng)盆花 4249 2020-01-14 06:35:00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禍國吧?!蔽以谛睦锇蛋档?。

  臺中央起舞的芍羅,曼點金銦,染紅妝,身姿麗嬈。她或蓮足輕點,或腰肢婉轉,在一眾女伴的襯托下,眉眼更是風情一片,惹得席間的大多數男賓客們無一是一副心馳神往的瞇瞇笑,女人們則是一種又氣又嫉的艷羨神情。

  我看著,也想跟著她學幾個造型凹一凹。

  “啪咔——??!”

  一聲杯盞破碎的響驚亂了臺上的舞女,奏樂聲戛然而止。

  那盞茶幾乎是整杯從水仙君手中碎掉的,茶水全部從指間漏掉,他在眾人的注視下漸漸張開手,手里的碎瓷一片片掉落下來。瓷片上些微沾著他青色的血。

  海晉王最先站起來叫道:“水仙君!你是怎么回事?本王請芍羅來,可是給女王陛下慶祝生辰的!”

  水仙君拿起案上的帕子擦一擦手,并不抬頭,他道:“不會跳,就不要糟踐了這支舞?!?p>  席間有人道:“水仙君,別那么較真,芍羅姑娘畢竟不是霜宓子,有不同很正常?!?p>  “是呀,這個,芍羅姑娘舞技挺好的,跳出了另一種風情?!?p>  “你師父霜宓子都沒了幾十年,事情過去大家都淡了,有新人來跳這支舞又怎么樣?現在才出來維護,當初怎么不見你拼死來護你師父呢?”

  女人們也在底下道:“你們不知道,聽說霜宓子就是為了保全他,才會以死謝罪的…”

  “什么?霜宓子不是和那琵琶樂師有一腿,最后羞憤含怨而死的嗎?”

  “你那是老版本。鬼面笑靨琵琶早抓回來了,想當初他衣冠堂堂的樣子,誰能料到作妖成如今這般模樣。我還聽說,在他身上根本沒有搜到東西呢…”

  ……

  周圍一陣竊竊私語,我趁機偏頭問阿青道:“你覺得那個芍羅跳的好嗎?”

  阿青傳音道:“媚體藏風,麗而不端,配不上《青瑤》的曲?!?p>  我向他表示贊同。

  “安靜——!”侍女大聲傳達女王陛下的旨意。

  海晉王委屈道:“女王陛下,臣不想水仙君如此不講理,掃了您和大家的興?!彼催^來道:“水仙君既然對《青瑤》此舞見解頗深,又是霜宓子的親傳弟子,若是換他來跳,或許真就能讓我們再睹當年霜宓子的風姿呢。”

  水仙君靜靜地站起身,向女王陛下鞠一個禮,又繼續(xù)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好。

  “你,你!”海晉王氣道。

  水仙君不理。

  “水仙君,你砸了人家的臉面,還不給人賠個笑???”席上有人道。

  我身邊一位少年容貌的人緩和道:“大家別開玩笑了,水仙君已立下終身不舞的誓,看下一個節(jié)日吧!”

  “荷舉,你急什么?誰知道他不舞的原因是什么。若是那東西在他身上,他敢跳嗎?只怕耗成內傷,壽命再長也沒有用!”

  “就是,鬼面笑魘琵琶都找到了,那東西還沒找到呢!”

  “你們可別冤枉好人吶,當初里三層外三層地搜,可都沒尋見呢。”

  “吃下去,藏在自己身上不就最安全?”

  一堆人在那里嘰嘰喳喳,我問向那位剛才替水仙君說話的少年道:“你是第幾甲???”

  荷舉道:“第七甲?!?p>  還真是挨著挨著坐的。

  他端起茶。

  我道:“你的茶不要喝,剛才那個海棠隸碰過了?!?p>  荷舉道:“他碰…我的茶?”

  “噎到了喝口水?!蔽矣謫柕溃骸昂膳e,你知道《青瑤》,霜宓子的事嗎?我叫荒落,是才來的妖?!?p>  荷舉道:“《青瑤》是霜宓子的成名舞……”

  “鬧哄哄——”之前那位從女王手中搶元杳帕子的老長輩拍拍桌,慢慢道。

  席間一片肅靜。

  老長輩道:“各位大人,是女王陛下的恩遇,你們才能帶著家眷來參加這次陛下的生辰宴。可是,吵吵鬧鬧的,你們都帶了些什么東西來,你們,又在做什么?”她掃視全場,又道:“水仙君,這場面,你是如何打算的?”

  水仙君起身,道:“臣將獻舞一曲?!?p>  老長輩向女王陛下請示,女王點頭。老長輩道:“準?!彼龑χ鴺穾焸兊姆较虻溃骸昂煤米鄻罚肚喱帯芬彩鞘缀们??!?p>  海晉王面色難看地坐下來。

  我看著水仙君脫去自己的外袍。重重的袍紗一落,他也似走出外世束縛般的輕靈。他為自己斟滿一碗清水,雙手平端著它,向席宴中央走去。

  水仙君小心地將那碗清水放在舞臺前。

  荷舉小聲地對我說道:“《青瑤》講的是青瑤女下山約見她鐘情的長蘇子,想要訴明心意,久等而不得的故事,同樣情竇初開的年紀,”他看向席中央的水仙君道:“同樣愛而不敢的煩惱?!?p>  樂聲起,似晦明不定的林間瞥見一線熹微的晨光,又突然暗下去,暗下去,沉成靜水深流,沉成萬籟俱寂,沉成人心底最卑微卻又難以放棄的等待…

  水仙君和著樂聲舒展身姿,輕盈蹁躚像飛停于青瑤女指間的山蝶,點步履山青。旋而一個云里后翻,他轉起來,白衣淺颯,眠一個美人臥。他端起那碗水,低頭,如同等待心上人的女子正對溪惆悵自己的容顏。

  我不禁想起與水仙君的初見,那個時候,他也正好是在臨水自照。

  “天仙不行地,且借水為名,對影生風華…”荷舉輕聲嘆道,又笑著說:“他竟然敢改動《青瑤》?!?p>  水仙君仰頭將水往天上一潑,可是,懸在空中的水一滴都沒有落下來,只停成一道水弧。他立即放下碗翩然起身,用手引導著水珠,隨著他的舞蹈,水珠們匯在一起,竟然聚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

  “霜宓子!!”席間有人驚呼道。

  一瞬間,我看見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全是驚愕,就連那位老長輩,還有向我介紹《青瑤》的荷舉……

  全是如此。

  奏樂還未停歇,水仙君伴水而舞,他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霜宓子,盡管那只是虛形。他舞中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夠讓人感受到其中克制的情字熱烈,像等不來意中人的青瑤女對著山谷大聲呼喊戀人的名字,心底里卻低聲請求著說,來見我一面吧,來見我一面吧……他一手抹去霜宓子的虛形,撥下自己頭上的簪子,烏發(fā)在飄浮的水珠間飛逸。

  他用指間的簪子挑動并攬住水珠,然后往自己的心口上狠狠一刺——

  樂聲驟停??!

  他身上,水流過的地方,全漫成青碧的一片。

  “水仙!”荷舉坐不住了,直接奔向他,水仙君對荷舉搖搖頭。

  荷舉停下。

  水仙君任簪子留在胸口處,他向女王陛下鞠一禮,道:“若我吞服了壽丹,心頭血便不是原來的顏色,在場誰還有疑,要搜盡管搜。我?guī)煾笡]有偷拿壽丹,我也沒有,那面琵琶也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還請女王陛下在此做個見證——”

  他冷眼掃掃席上,道:“今夜之后,無人再有可說!”

  女王陛下朝他點了一下頭。

  水仙君再次向女王陛下行一禮,之后淡然退出宴席。

  荷舉摟起水仙君還留在桌席邊的外袍,上前對女王道:“陛下,我去看看他?!钡昧伺醯臏试S后,他馬上就追出去。

  “這同一個地方長大出來的人,性子怎么差這么多?”

  “不知道呢。這兩人姿質,當初修習舞蹈時是差不多的,不過依霜宓的性子,我也猜得到她會選水仙?!?p>  “這哥倆,一個跑一個追的,這么多年還是沒變呢?!?p>  “什么呀,水仙根本沒有把荷舉當兄弟好不好,心疼小荷舉。我女兒昨天求到的花鐘解語上有個‘荷’字,你們說,他做我女婿怎么樣?”

  “不,我看他跟我女兒才配。你們不知道,今天的晚宴,場地排面這塊就是他策劃的呢……”

  席前表演著新的節(jié)目,后頭的夫人太太團小聲嘮嗑著,我看向席宴外,也不知道荷舉追到水仙君沒有,那么大一片的青色染透層疊的衣裳,一定很疼。

  宴會到后頭,就完全成為席上的人自主交流感情了。這個敬那個一杯酒,那個還這個一杯,還押起酒令來。夫人小姐們就聚在一起聊天。我桌席上能吃的菜都被自己吃光了,而阿青桌上的,他還沒動多少。

  在如此活潑的氛圍下,我就去他的桌席上蹭吃的去了。

  我靠過來阿青也沒趕我,他把甜品糕點和味道偏甜的一些菜肴輕手拿到他那一側后,自己給自己倒一杯酒。正當我準備吃時,他端起酒起身離席。

  阿青他是去給人敬酒嗎,他也要結交人?

  我看過去,阿青敬了那個一直像是在生悶氣的老者一杯。

  我拉出一個人問道:“那位老者是誰???”

  “南…南星翁呀,曇興閣的水越主,大大大美人!”他道:“你也…美,呃,美,兩種的美!”

  “謝謝,謝謝?!蔽野阉苹厝?。

  阿青敬完酒回來,南星翁好像,更生氣了。

  “吃菜?!卑⑶嗟?。

  “好?!蔽倚÷暤溃骸鞍⑶?,水越主會不會真是你母親???”

  “是?!?p>  阿青再斟滿一杯,我邊拿過他的酒,邊道:“那南星翁就是你外公了。”然后仰杯一口。

  阿青道:“那是米酒?!?p>  你怎么不早說?

  我含著這口酒左瞅又瞅正找地方吐呢,阿青把他案上的帕子拿給我,道:“吐上面?!?p>  我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捂著嘴,又看向女王陛下那邊,她身邊只有那位老長輩,還有一群侍女。元杳沒在。

  她的花花還在我身上呢。

  我對阿青道:“我們走吧,應該可以走了?!?p>  阿青道:“要明早才能回店。”

  我道:“那我們回之前的房間吧,反正是休息的地方,我等下還得去找元杳,她的花花還在我這里?!?p>  “你有事先走?!卑⑶嗟?。

  我道:“好吧。”準備走時,我看向他,又馬上低頭道:“阿青,你,你喜歡什么樣子的,的…的糕點啊!”

  我的天,剛剛我竟然想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我怎么了?!

  坐在自己桌席前的時候,我就老聽見身后的夫人太太團不停地夸:那個一甲子真心長得俊呦~那個一甲子好有氣度呦~那個一甲子實力也不錯呦……夸得我心里是陣個陣地慌,只想擋著她們不讓她們看他。

  他,應該也聽到了吧?

  我抬起頭再次看向阿青,他也正好看我——就這么對上了,兩個人的眼睛……我移不開眼,總覺得,看不夠,他眼里似隱了一個落英紛然的桃源,讓人心安與向往……

  阿青別過臉去。

  我馬上也看向另外的一邊,好熱乎,不,宴上是好熱鬧。

  “圓的?!卑⑶嗟馈?p>  什么?

  “糕點的樣子。喜歡圓的,花紋簡單點,最重要的是合口味。”阿青道。

  我道:“哦,那個…好,我先走了。”

  離開宴席好一陣,臉上還是燙燙的,我拍拍臉,憂愁一會兒,沉默一會兒,又忍不住笑起來。

  阿青他剛才好像也害羞了。

  我拿出袖子里的紅牌,又念了念那段解語。情緣啊情緣,我的情緣是不是阿青呢?

  應該…是的吧?

  把阿青一個人丟在那里好嗎?會不會有小姑娘給他敬酒???那些夫人太太會不會拉著他給他替自己女兒說媒?整不好來位權勢大的就直接讓女王陛下當場給他賜婚了……我,我還是和阿青待在一起比較好,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可當我返回席宴的時候,阿青不見了!我左右找找,也沒能尋到他,回去的路就只一條,他若離席回去休息,我不可能遇不上他的。

  我再在席間看看,發(fā)現南星翁也不在。

  曇興閣!

  “元杳,你在嗎?你知道從宴席到曇興閣怎么走嗎?”我在一個角落里小聲拿起花花道。

  沒有回音。正當我準備直接問席上的人時,元杳傳話來道:“在…的,荒姑娘,曇興閣在王宮西面,不過,你沒有通行令是走不到的?!?p>  我湊近花花道:“元杳,你怎么好像是很低落呀……”

  “我……”

  “是被那位老長輩訓了嗎?我在宴上看你的時候,見你給女王陛下擦袍子,那位老長輩還搶走了你的帕子?!?p>  “女王陛下又拿給我了……真是,好對不起她,在王宮里女王陛下一直很照顧我,那么重要的場合,我還犯這樣簡單的錯……”

  我安慰道:“可女王陛下沒怪你,這就是小事,小事的話,自己糾結一下就過了,別太在意啦?!?p>  “嗯?;墓媚?,我知道怎么到曇興閣,可你找南星翁有什么事,能夠告訴我嗎?旁人問起來我也好交待一些。”元杳在花花那頭問道。

  我想了一下,鄭重道:“我,我之前有見過水越主?!?p>  “南星翁的獨女,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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