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破敗的氣息撲面而來，從屋子里的環(huán)境一眼就能看出，老白頭是單身。
盡管房間里沒有落灰，還算干凈，但是沒什么生氣，更不要談溫馨的氛圍了，但凡這房子里有個女主人，給人帶來的感覺都不會這樣。
看得出來老白頭是個勤快人，房間里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但是瓷磚上的黃色印痕，老舊的家具上的陳年污漬又怎么是簡單打掃打掃就能打掃干凈的？
這說明盡管生活在小康村里，但老白頭日子過得并不寬裕，
而且房間里還有一股微不可聞的豬圈臭味，走遍全村，似乎鍋爐房是全村唯一能聞到這股味道的地方。
老白頭笑了笑，“呵呵，你也聞到了是吧，早些年這里不是鍋爐房，而是村里的豬圈，后來有錢了，嫌豬圈建在這里影響村里的環(huán)境，就把豬圈搬到山里去了，這里改成了鍋爐房，但是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經(jīng)被盤得入味兒了，所以即使過了這么多年，突然來到這屋的人還是能聞到一股子臭味兒，你要是多呆個一會兒，就啥也聞不出來了，像老頭兒我一樣?！?p> 不是是否是心理作用，聽完這話，魯岐鼻子里的臭味兒也消失了。
老白頭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中午了，說：
“哎呀，斗地主斗得太投入，鍋爐該加煤了，不然等全村斷了暖氣，我可就遭殃嘍，你等我一會兒，等我忙完，冰箱里還有一顆白菜，我燉了它，咱爺倆邊喝邊聊?！?p> 說完，老白頭就從后門離開了，看方向，應(yīng)該是去大煙囪那邊，想必鍋爐也在那里。
看來這老頭日子過得還不是一般的差，不然哪有用燉白菜待客的？可憐巴巴的。
魯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起跟老白頭來時，看見路邊有一個小超市，于是便出門憑著記憶找到了那里。
超市的名字叫大腳超市。東西還挺全，魯岐買了些燒雞、豬頭肉等熟食，一些涼菜以及一瓶白酒。
超市老板娘是一個四十來歲，相當(dāng)豪爽的女人，在得知了魯岐買東西是為了跟老白頭一起喝酒之后，還送了魯岐一只豬耳朵。
“白老爺子給我們村里燒了幾十年鍋爐了，兢兢業(yè)業(yè)，自己的日子卻過得苦哈哈的，所以雖然他這人有時候挺不正經(jīng)的，但村里人也都不討厭他。這老爺子雖然窮，但是很有骨氣，村里人送他東西從來都不白拿，必須得幫著干活，等下你回去可千萬別說這豬耳朵是我送的啊，就說是你買的，不然他不會要的?！?p> 臨走前，老板娘這么對魯岐說。
趕回鍋爐房時，老白頭已經(jīng)加完了煤，正在廚房里燉白菜呢。
見到魯岐手里拎著的東西，老頭的臉色不太好了，語氣有些嚴(yán)厲，
“咋的？看不起我老白是不？來我家做客還得你花錢買東西？”
“大爺你可別這么說，怎么說我也是小輩，請你喝頓酒還不是應(yīng)該的么，況且我還要跟你打聽消息，就這些東西我還覺得不夠呢?！?p> 聽魯岐這么說，老白頭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些，輕聲說：
“下不為例啊，我老白頭一輩子從來不白拿別人東西，有什么話你就問吧，這里沒人，但凡是我知道的，都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魯岐將酒菜在桌子上擺開，上來就連敬老白頭三杯，顯然，老頭有些不勝酒力，整個人看起來都暈乎乎的了。
“大爺，村子里的人為什么都對張濤和于翠翠兩口子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老白頭輕呷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又往嘴里填了一口涼菜，這才說：
“因為這兩口子不吉利啊，活著的時候命就不好，死了之后更是誰談?wù)l倒霉?！?p> 鄭二妮的養(yǎng)父母死了，魯岐并沒有覺得太吃驚，畢竟這兩口子要是活著，今年應(yīng)該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就算去世也沒什么太讓人意外的。
他更關(guān)心的，是鄭二妮的事情，但又不好將話題太生硬地轉(zhuǎn)移，只好順著老白頭的話說，
“死了？他倆是怎么死的？”
“唉，”老白頭嘆了口氣，“于翠翠是前幾個月死的，張濤死了幾十年了，為啥我說這兩口子命不好呢，他倆領(lǐng)養(yǎng)的那個小女孩，死得比他倆還要更早。”
過不其然，魯岐一直都在猜測，鄭二妮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不然不會跟衣柜上的黑氣扯上關(guān)系。
“這，具體是怎么回事呢？”
老白頭撕下一只雞腿，“這故事說起來可就長了。
張濤這兩口子人好，腦瓜子也活泛，當(dāng)年是村里第一批順應(yīng)時代養(yǎng)豬的人，富起來之后還不忘村里人，帶著村民一起致富，當(dāng)時村里人提起他們，沒有不挑大拇哥的，
可老天不開眼啊，就是這么好的兩個人，卻一輩子都沒有什么好運氣。
結(jié)婚四五年，也沒個孩子，要知道當(dāng)時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里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兩口子無后，那一定是因為做了太多缺德事，被老天爺懲罰，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盡管他們兩口子給全村人做了很大貢獻，明面里沒人說什么，可保不齊就有些壞心眼的，背地里說喪良心的話！”
說到這兒，老白頭表現(xiàn)得有些激動，兩道眉毛都要擠到一起，一邊說，一邊用酒杯咣咣咣地砸桌面，看樣子是喝好了。
“慢慢地村里就有了一種說法，說于翠翠這人表面上跟誰都和和氣氣的，背地里心腸歹毒著呢，而且有算命的說她命不好，先是妨子嗣，以后會慢慢妨丈夫，再到其他家人，之所以生不出孩子，是因為孩子還沒等到出生，就被她妨死了。
村里大多數(shù)人的好日子都是仰仗張濤兩口子才過上的，所以起初對于這種說法，村里人還是比較排斥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說自己的恩人壞話不是？
但是人吶，最擅長適應(yīng)和自我催眠，好日子過久了，也就沒那么珍貴，漸漸地相信好日子是全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與張濤兩口子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心里對于那兩口子的敬重，也少了許多，
慢慢地，就口無遮攔起來，
于翠翠妨孩子的說法，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