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秦青匆忙跑進來,臉上寫滿慌亂,打擾了這片寧靜。
“將軍,不好了!”
“上古關城來信。西軍大營中,幾十名士兵都染上了奇怪的病。坐臥不安,無法入睡,前兩日患病的人身上的肉…也開始腐爛了!”
“什么!”
“什么!”
殷于歌幾乎是和他異口同聲,衛(wèi)子期這才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隨即起身,“營中軍醫(yī)可有結論?”
秦青面露難色,“沒有。”
“戚軍醫(yī)和城內大夫都沒有什么好的方案,所以向將軍請示,此事是否上報,以期派更專業(yè)的醫(yī)師來診治?!?p> “還有,幾年前于歌姐姐解除了上古關城的疫情。是以,長將軍希望于歌姐姐回營診治?!?p> 衛(wèi)子期輕輕一挑眉眼,問著殷于歌,“這種癥狀,你有所耳聞嗎?”
沒有絲毫的遲疑,她搖著頭,提起裙擺走過來?!白铋_始患病的人如今怎么樣?”
“信中說,他們手臂或腿上的肉,已經(jīng)開始潰爛,并且有蔓延的趨勢?!?p> “潰爛?”
而關于皮膚潰爛最直白的猜測就是,麻風??墒嵌潭處滋鞎r間,原本健康的士兵一同患上麻風這種疾病,也是不太可能。
“惡化的這么快…”
據(jù)殷于歌所知,因為西軍大營多年沒有征戰(zhàn),所以營內軍醫(yī)只有戚軍醫(yī)一位,而城中也最多五位醫(yī)師。
正好查到這里,除了那個手有毛痣的人,其他線索都斷了,包括巴爾沁的死。營內士兵又突然集體染病,很難讓人不將此事聯(lián)系在一起。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是有人想阻止他們繼續(xù)查下去,牽引他們的注意力。而游民之事眼看著日漸明朗,阻擋他們查下去的這些人是玄月教嗎?因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衛(wèi)子期急于理清思緒,更可怕的是,如果在軍營能被人下毒,那么,無論對方是誰,一定有敵方一直隱藏在軍營的細作。
“將軍,我想先行回去看看當前的狀況,也許可以幫上忙?!币笥诟枵f道,滿含期待的望向他。
衛(wèi)子期暫未回復,微偏著頭,“秦青。丘煥已說的那個人排查的怎么樣?”
“和西戎官府的人進行了溝通,他們當前的排查還沒有什么進展?!?p> “啊,我想起來了,還有一件事!”
“嗯?”
“方才西戎官府來說,丘煥已在牢中自殺?!?p> 眾人皆是一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即使事件暴露,也罪不至死的。
衛(wèi)子期抬頭望著有些缺損的月。
“那么,這件事就交給西戎官府去跟進了,薛先生留在這里,探聽虛實?!奔热粚Ψ揭麄兏呀o的線索走下去,那,就來個將計就計。
“田方和我,與你同回軍營?!彼粗笥诟?。
“將軍,那,我呢!”
他走過來,撣著秦青衣上的褶皺,“你,留在這里,還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你需要暗中調查丘煥已家里的人,所接觸的人,所去過的地方等等?!?p> “好?!币姵绨莸膽?zhàn)神對自己如此親切,秦青倍感溫暖。
“還有著重觀察,齊憬然,他的行蹤?!?p> 秦青一聽齊憬然的名字,有些震驚,看來,將軍對情敵,看的是真緊。
“如果需要人手支援,告訴薛先生,他知道怎么做?!?p> 殷于歌側首看著他,難道說,他在懷疑齊憬然?
衛(wèi)子期向屋內走去,又駐足側過頭看向殷于歌,“即刻啟程?!?p> 秦青在院內,又想起一件事,嚷嚷道,“將軍!那蘇小姐呢?”
“讓郭艾和關夢陪著她慢慢回去吧,或者,如果她想游玩西戎,也可以?!?p> “哦…”
“你去通知一下田方和衛(wèi)影,馬上離開?!?p> “好的?!?p> 衛(wèi)子期進屋,收拾好東西,去書架上拿出那根裝著木簪小盒子,塞在包袱里。
四個人連夜出了城,奔襲在深夜的大漠中。銀月如勾,天空似青墨,淺色的大漠如同錦緞一般,延綿起伏。
中間只經(jīng)過短暫的休息。
殷于歌擔憂他的傷勢,只是,雙方既已說出清白如紙,那么,也成了不可言說的關懷,只好默默行進。連夜的奔襲,一行人回到上古關城西軍大營已是早晨。
軍醫(yī)所院中的花嬌艷綻放,殷于歌已無暇欣賞。她沒有片刻休息,一到軍醫(yī)所,便進了病房。
“患者怎么樣?”
戚老軍醫(yī)嘆嘆氣,“老夫行醫(yī)這么多年,沒見過如此狠毒的病癥?!?p> 他將殷于歌等人引入患者的房間內,一陣濃郁藥味和相互纏繞的臭味撲面而來。
他掀起薄布,“你們看。”
順著視線,這名小兵的小腿上,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小拳寬的凹洞,附近的肌肉已經(jīng)爛成血水,深可見骨,十分滲人。
“他是我們兩天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一例,他來的時候說腿上起了個大泡,疼痛難忍。結果我一看,這皮泡里面全是膿血,一放開,便成了凹洞?!?p> 其他部位諸如胳膊或者大腿,也有一些類似的爛掉的凹坑,只是稍微小一些。
戚軍醫(yī)繼續(xù)說,“最開始只是紫色的瘀斑,后面變成紅色,慢慢的血肉開始潰爛,接著就起皮泡?!?p> 殷于歌心中一緊,再這樣下去,只能截肢。
衛(wèi)子期蹙眉,“其他人有被感染的跡象嗎?”
“暫時沒有,只有這些人,都在這兒了?!?p> “老夫見他們疼痛難挨,給他們喂了輕量的麻沸散,會減少一些疼痛?!?p> 殷于歌戴上薄棉手套,翻開患者眼瞼查看,只見他的下眼瞼內側血紅,而脈搏跳動偏快,也許是吃了麻沸散的緣故,當前不可得知。得等麻沸散藥效過了之后,再來檢視。
她撿過枕邊的幾縷頭發(fā),“這頭發(fā),從患病開始就掉的厲害?”
“不。這昨天,還沒有呢?!?p> 果然與麻風無關。
她俯下身,柔聲問躺在床上的小兵,“你現(xiàn)在手臂還能動嗎?”
那小兵吃了藥神情恍惚,跟著輕輕抬動了一下手臂,不過沒有多高,又摔在了床上。
“戚醫(yī)師,你之前可曾詢問過他們染病之前的行程?”衛(wèi)子期問到。
“有的?!?p> 戚軍醫(yī)從旁側的柜子里翻出一本冊子,“每個人都有單獨記錄,老夫之前一直認為是毒,但檢查了吃食,沒有看到下毒的跡象,”
他接過冊子,細心翻看,“他們兩天前,都有去修墾農田?”
旁側跟著的長將軍李勝說,“是啊,閑暇無事之際,你知道的,我們大營的兵都得輪流開墾農務?!?p> “這塊地在哪?我想去看看?!?p> 長將軍喚來身邊的兵頭,“來來來,你來,帶大將軍去看看?!?p> 因為這件突如其來的事,他煩惱異常。告訴上古關城的郡守之后,原本郡守打算上報朝廷,被他壓了下來。這件事,一定得盡快處理好。
他又問,“殷姑娘,有頭緒嗎?”
長將軍的臉已經(jīng)擠成川字,入營三年,還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僧斍耙矝]有任何進展,殷于歌也只好搖了搖頭,“這個病癥,從未見過?!?p> “這件事情我向郡守離了軍令狀,軍營里搞出這么重大的安全事件,我,這不太好交差?!?p> “長將軍切莫著急,俺們這不是回來了嗎?”田方滿臉自信,終于又有新的挑戰(zhàn)。
“這,田副將說的是,那就麻煩幾位了?!?p> “衛(wèi)影,你去調查軍營內部是否有可疑之人。田方,隨我來?!毙l(wèi)子期有條不紊的吩咐著。
“如果其他飲食來源已經(jīng)查清楚沒有可能下毒的話。我也與大將軍一同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一些線索?!?p> 殷于歌將系在背后的絲帶解開,不等回應,就跟上衛(wèi)子期,走在他的身側。他的臉色如常,一股自內而外隱隱約約散發(fā)的自信在這暖陽下顯得格外和諧。
一夜奔襲,不知道他的傷怎么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正在思索中,衛(wèi)子期的手伸過來擋在身前,手掌卻又離她有兩寸距離。
“注意看腳下?!?p> 殷于歌低頭,前方的青石板中間有一個坑,裝滿了積水。要不是他提醒自己,恐怕就一腳踩上去沾濕了雙腳。
“謝將軍提醒?!?p> “如果還思念著他,你大可不必回來?!?p> “…”
她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