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云帝踏步上臺,朝侍臣說了些什么。樂聲停止,舞姬退在一旁,他清了清嗓子,“眾卿,朕今日還有件喜事要宣布。”
眾人皆翹首以盼。
“殷于歌接旨?!?p> 這句話一出,衛(wèi)子期駭然,急忙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她。她蓮步輕移,款款向前,身材曼妙纖細(xì)。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生輝。
“民女領(lǐng)旨?!?p> “茲有殷女于歌,美貌無雙,聰慧過人,又屢破奇案。經(jīng)豫王親薦,封為,傾云郡主。分封宅院一座,由禮部操辦,月俸按皇室親眷發(fā)放?!?p> 殿下私語陣陣,皆在探尋此女是何人。
蘇國公拍案而起,滿臉不悅,“稟圣上,殷于歌乃罪臣殷啟謙之女,怎能受封為郡主?”
“蘇公有異?”云帝淡淡抬首,蘇家權(quán)勢滔天,在朝中各部門安插門下人員,云帝早已不滿,如今竟然連冊封郡主一事也要干涉。
“臣不敢,只是這未免太過唐突?!?p> “唐突?”云帝眼輕瞟,已隱約有些怒氣,“那朕做任何決定之前,是不是得先行問過蘇公,這樣才不算唐突!”
“臣絕無此意,只是罪臣之女封為郡主,于理不合!”
“好。阮卿,你作為禮部尚書,熟知禮儀規(guī)章,你來說?!?p> 禮部尚書阮玉緩緩起身,悄悄瞥了蘇國公一眼,又見云帝龍顏不約?!俺?,無異議?!?p> “衛(wèi)子期,你說!”
聽到他的名,殷于歌一陣輕顫。
他懶懶起身,酒意正酣,冷眸相視,“殷姑娘隨本將回都城途中,屢屢破獲奇案,并且。醫(yī)者仁心,回到都城后,在賢醫(yī)館義診,分文不收。以出身來看,的確是為不妥?!?p> 他挑眉,“可殷副尉一案,存有疑點。”
“噢?”云帝嗖地起身。
此案乃蘇國公破獲,而他即將與蘇家聯(lián)姻,他如此說話,反倒是直指蘇國公造就了樁冤假錯案。眾人紛紛議論,滿是震驚。
此時連殷于歌也想不到,即便此話影響重大,即便她說了那些狠話,他還是在維護(hù)自己。有疑點這件事,由她這個犯人遺孤說沒有力度。由他說,就像投入鏡湖上的一顆大石,掀起軒然大波。
衛(wèi)驍輕瞥了他一眼,起身道,“圣上,小兒酒量不甚,如今醉語連篇,切莫掛懷。當(dāng)年一案,由我與蘇國公聯(lián)合督辦,絕無錯漏?!?p> 此刻筠妃也從位上緩步走出,神情凝重,輕拉云帝的衣袖,“皇上,爹爹貴為國丈,冤枉他又有何益處?再說了,當(dāng)時人證物證俱在,他也是自己認(rèn)了罪。定是大將軍新婚在即,酒飲多了,胡言亂語罷了?!?p> 衛(wèi)子期傾抬眼眸,向前走去,“即是毫無錯漏,此次重啟舊案也并不影響什么,反倒是更加確認(rèn)了蘇國公的清名?!?p> 豫王即已承諾不再過問朝中之事,此刻只在飲酒。他向湘王使了個眼色,湘王會意,隨即起身而立。
“皇兄,臣弟進(jìn)入刑部多年,每年也會翻查一些舊案,冤假錯漏者卻也不在少數(shù)。前些日子,臣弟閑來無事去卷宗庫查看,此案中犯者認(rèn)罪書已然不知所蹤?!?p> 殷于歌看向蘇國公,他滿臉憤怒溢于言表,臉已然漲的通紅。
“竟有這等事?”
“絕無虛言。”
齊憬然此刻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看來自己走的路是對的,想要手握兵權(quán)的衛(wèi)家父子決裂,最好的方法,就是于歌。
“好?!痹频壑钢嫱踉坡?,“就由你,重查此案?!?p> “領(lǐng)旨?!?p> 云帝又走了兩步,“衛(wèi)子期,你與湘王一同。免得有人說朕偏心,你們一起公正公平。”
隨即舒朗一笑,既然他蘇家如此驕傲,治治也并非不可,“朕十分放心?!?p> “可有異議?”
衛(wèi)子期即是蘇國公未來孫婿,代表蘇家利益一方,即便調(diào)查結(jié)果是蘇國公疏忽,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審查的合理性。
刑部尚書虞澤起身回道,“臣無異議?!?p> “至于傾云郡主既懂醫(yī)理,近日來筠妃產(chǎn)后身體有些不適,趁他們查案之時,你常來宮中走走?!?p> 這一層她倒是懂得,畢竟是與案件有關(guān)的親眷,最好希望她分毫莫碰。殷于歌淺淺伏身,輕笑嫣然,“是?!?p> 樂聲響起,舞姬入內(nèi),殿中仍舊熱鬧不減,殷于歌坐回幾前,聽到圣上下令重查此案,有些欣喜。她側(cè)首向湘王施禮淺笑,又轉(zhuǎn)過頭來看向這位面容和藹的豫王,“多謝云叔。”
“誒?我可一句話也沒說?!彼?qū)γ?,蘇國公滿腹愁容,瞬間又開始暗笑的看著衛(wèi)子期,而他,旁若無人,繼續(xù)飲酒,“都是他的功勞?!?p> 是么。
可是,他們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殷于歌垂眸,拿起玉箸默默吃著菜。
片刻,關(guān)柔走過來,“于歌妹妹,露華臺還有歌舞,一起去可好?”
見她笑意盈盈,湘王又為自己翻案,殷于歌卻無法拒絕。
“我也正想去開開眼界。”她轉(zhuǎn)過頭,“云叔?”
“我就不去了,我素來不喜這些?!痹ネ跣χ鴶[擺手,又恐她不熟悉宮中或是有人糾纏,“安和,你與于歌同去?!?p> “好嘞?!?p> 露華臺。
他們并沒有去看歌舞,人太多,關(guān)柔又懷有身孕,于是在露華臺前的湖中廊橋逛著。嫩黃的月光是柔和的,映照在湖面上和水一塊兒游動。
眾公子今晚一見佳人絕色之姿,又封為傾云郡主,走到哪,就跟到哪。又礙于湘王,柔王妃在側(cè),只好收斂一些。
而這時,齊憬然從身后而來,向湘王施禮。
“于歌?!?p> 關(guān)柔見他是西戎使臣,原本有些抗拒,卻見殷于歌含笑,“妹妹認(rèn)識?”
湘王搶先答道,“云錦綢緞莊的主人,齊憬然?!?p> 關(guān)柔大驚,“云錦綢緞莊早在很多年前都有了,竟然背后是西戎人操持的?”
齊憬然翩翩風(fēng)度,慢搖折扇,“見過柔王妃?!?p> 關(guān)柔眼底流過一絲好奇,這幾人的感情的糾葛還真是,看不透,還想著將她引到衛(wèi)子期身旁去呢。
“我可不能將于歌妹妹交給你?!?p> 齊憬然仍然笑著,溫文爾雅,白色的錦服在月華下流動如水,“在下只是和于歌說幾句話而已?!?p> 殷于歌走到一旁,靜站扶欄,而柔王妃靠在湘王的臂彎,小心翼翼的在后面瞧著。夜風(fēng)吹拂,殷于歌喃喃開口,“怎么了?”
“今晚他明擺著和蘇國公攤牌,看來你最近是不得寧靜。”
欄下的水池中錦鯉游過,波光粼粼。殷于歌頭微微揚起,她知道齊憬然的意思,他們會對她下手,不管是因為蘇以真感情還是她要翻案這件事。
“如今圣上才下旨查案,我若有事,豈不是欲蓋彌彰?”
“是這個理,不過?!?p> “剛才云帝也說了,要你進(jìn)宮。而筠妃是蘇家的人,你必須得小心?!?p> 殷于歌美目一挑,斜斜傾首,轉(zhuǎn)了話題,“你既以西戎人身份面圣,便是打算不打算再回云秦了?”
“云秦非我故土?!?p> 殷于歌低頭輕笑,“何時返回?”
“明日之后?!?p> 她確實有些震驚,這不過短短幾日時間,“這么快?”
齊憬然收好折扇,伸出手肘斜靠在木欄胖,不顧旁人眼光,用那種充滿柔情蜜意的眼神直直的看著她,又脈脈含情,“怎么,舍不得我?”
又想起玉玦之事,殷于歌輕聲說道,“明日,我空閑時間來找你?!?p> 齊憬然閉眼,任風(fēng)吹拂在臉上,聽到這句話,瞬間直起身子,滿臉笑容,“我等你?!?p> 宛若初遇時的江南才子,定格在那溫柔一笑,又徐徐轉(zhuǎn)身走了兩步,“湘王妃,在下將于歌交還與你?!?p> 關(guān)柔從湘王懷中離開,嬌俏一笑,又揮著手,“那就,有緣再會咯?!?p> 見他離開,關(guān)柔輕撫胸口,一把拉過殷于歌?!拔业故锹犝f西戎漢子五大三粗的,可是他倒是挺俊朗的嘛。雖然比起子期來,是差了些?!?p> 殷于歌看了眼湘王,眼中濃濃的醋意,“怎么,當(dāng)這本王的面談?wù)摽∏喂?,那,?p> 湘王靠近,“本王也覺得剛才領(lǐng)舞的那名女子俏麗可人,什么時候應(yīng)該請到王府里來表演一番?!?p> 關(guān)柔笑容漸漸消失,嚴(yán)肅著臉,眼一橫,“云洛!你試試?大不了我回關(guān)府去?!?p> “本王只是開開玩笑嘛,王妃莫氣莫急?!毕嫱踺p撫她后背,眼神寵溺。
“哼。”
宮燈輝煌,映照著人影影綽綽,迎面走來一名男子,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倒也風(fēng)流倜儻。殷于歌認(rèn)識,剛才在大殿之上的刑部尚書。
“見過湘王,傾云郡主?!彼h首施禮,又看向殷于歌介紹道,“在下虞澤,刑部尚書?!?p> 之前聽衛(wèi)子期提過,他也算是蘇國公得得意門生,能力斐然,僅僅二十六歲,便已坐穩(wěn)了刑部尚書的位置。殷于歌笑著,美目流轉(zhuǎn),招呼道,“虞大人?!?p> 對于如花美眷,虞澤向來是喜歡的,自恃也有這個魅力,畢竟這些年來,想與他攀親的人可是踏破了門檻??捎植荒茱@得那么刻意,否則會略顯輕浮,他狀若偶遇。
“殷副尉一案我倒聽過,傾云郡主竟然是殷副尉之女?”
“是?!币娝c蘇國公關(guān)系密切,殷于歌禮貌性頷首微笑。
他滿是探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殷于歌身上掃過,“以往可沒怎么在都城見過?!?p> “于歌以往不在都城?!?p> “噢?”他勾唇而笑,“即是如此,郡主閑時,虞某愿當(dāng)領(lǐng)路人帶郡主去都城四處轉(zhuǎn)轉(zhuǎn)?!?p> 關(guān)柔微微嘆氣,真是趕了又來的追蝶人。她輕扯湘王衣袖,兩眼寫滿求助。
湘王附耳低聲說,“皇叔帶她來此處,明擺著討個機(jī)會多認(rèn)識些公子,況且這虞澤,除了與蘇家親近一些,倒也是有能力之人?!?p> “再說,子期都放棄了,我們能怎樣?”
關(guān)柔輕撫腹部,經(jīng)湘王提醒,又轉(zhuǎn)念一想,子期不也是和蘇家小姐在一起?
湘王也將手放置腹前溫柔輕撫,笑起,“別氣了,氣壞本王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