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前堂大院,皇帝駕臨,人卻是不多,只有隨行的嚴公公和幾個黑金衛(wèi)。
林起牧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虛弱的年輕人。
“你就是展陽?”林起牧問道。
“是……”展陽有氣無力回道。
“這一路讓林珞關照的挺好,呵呵?!?p> 展陽也跟著笑,回道:“女人嘛,小心眼?!?p> 林起牧倏地大笑,覺得眼前這個家伙果然有點意思,三十年高處孤寒的帝王,突然有了跟這人多聊幾句的興趣。
“看來人雖年輕,到底是官封大將軍之人,倒是有些風骨。朕聽說了你在戰(zhàn)場做的事,不錯,有想法。若你能生在大魏,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p> “謝陛下夸獎,我不是已經干下不少大事了嘛?”
“嗯?倒也是,年輕人,膽氣不??!倒是讓朕有些意外?!绷制鹉列Φ?。
“陛下也讓我很意外?!?p> “哦?此話怎講?”
“我撒播瘴疫,害大魏二十萬大軍,原以為陛下恨我入骨,見面就要撕了我呢。”
林起牧大手一揮,豪邁道:“不妨事,無非讓梁國滅亡之日,推晚些許。若是這些小小曲折,也要朕恨誰怒誰,那朕早十年怕就要窩心病死了!”
展陽贊許地點點頭道:“陛下王者之心,在下實在佩服。不過,就怕大魏滅梁大計,未必只是推晚些許,若是情勢不對,晚個三年五年也有可能?!?p> 此話一出,旁邊嚴公公眉梢一吊,怒喝道:“賊人大膽!區(qū)區(qū)弱梁,須臾即滅,階下死囚安敢胡言亂語?!”
林起牧卻并不生氣,等嚴公公斥完,他捻了捻胡尖,沉聲問道:“展將軍何出此言?”
“有些自以為有見識的人,以為大魏連著兩年遇災,糧食歉收,這次被我燒了三座糧營,不好再調軍糧,所以大魏要等一年糧收,再行發(fā)兵?!?p> “難道不是因為這個?”林起牧笑問。
“不全是。雖然梁國這次給大魏帶來很大麻煩,不過終究是意外之策,并不是梁國真的強大如此。所以陛下心里,其實并不是十分在意梁國之事。梁國還是那個梁國,一塊砧板上的肉而已?!?p> “說下去?!?p> “大魏眼下有更大的隱憂,牽制了陛下手下最強大,也是最合適調動伐梁的軍團,鼎北軍團?!?p> “隱憂何在?”
“北荒草原?!?p> 林起牧笑著搖搖頭,說道:“苦寒之地的馬上蠻子,軍不成軍,國不成國,有何本事能讓朕煩憂?!?p> “對我一個將死之人,陛下遮掩這些毫無意義。北荒三部,部眾兩三百萬,正因為生存條件惡劣,反倒存活多是青壯。而且馬上族裔人人皆兵,兩三百萬人口,動輒聚出五六十萬騎兵。其中真正精銳戰(zhàn)力,怕是也有個二三十萬。往常大魏對其一貫策略,俱是高壓,鼎北軍團常年出塞殺敵,不過終究是治標不治本?!?p> “常年皆是如此,鼎北軍有二十萬人,調走十萬,也無大礙?!?p> “往年可以,這些年恐怕不是。我之所以說大魏也許三五年都未必能繼續(xù)伐梁,就是因為最近北荒三部卷土重來,數(shù)十萬騎兵壓境,不僅鼎北軍走不開,蒼侖和鐵馬說不定也要調往北線?!?p> 林起牧斂起笑容,慢慢瞇起眼睛,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西南的梁人,隔著千里大魏,居然對北邊的情勢如此了解。
事實也確實如展陽所說,這次北荒三部聚積深廣,匯集大軍,誓要突破大魏北部邊塞,好好入關擄掠一番。這確實是眼下大魏一個大患。
“你一個梁人,如何對我大魏北疆之事了解至深?”這次林起牧不再遮掩。
展陽微微一笑道:“我年少時,大魏和我梁國還是盟友,梁國行商暢行魏境,那時我曾經跟隨梁國的商隊,去過幾次北荒,看到許多風景,記住了不少事情。后來等我做了安察司使,也經常向行商打聽各地的情況?!?p> “哦?就靠這些,你就能推出大魏受北荒所困?”
展陽心道:當然不止,還有我50點軍功點啊,全點到【戰(zhàn)略】上,才能獲取有關大魏如今的戰(zhàn)略局勢信息。而目的,就是要用這些東西,抬高自己的身價,最終讓林起牧起愛才之心,放自己一條生路。
“陛下,就靠這些,我不僅能推出大魏受北荒局勢困擾,我還有解決的良策?!?p> 正在此時,大院外頭有人通傳:“雪影公主到!”
緊接著,林珞從影壁后頭拐進院子,一眼就看到跪地的展陽,眼色頓時一冷,接著看向林起牧,跪拜道:“珞兒參見父皇,父皇怎么過來如此早?”
林起牧揮手示意林珞起來,笑道:“用了午膳,閑來無事,就過來看看。珞兒來此為何?”
“這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尤其一張嘴巴巧言舌簧,珞兒怕父皇受其蒙騙,特意趕來看著他!”
“嚯?什么時候父皇鑒識誆騙之言的能力,連你這個小丫頭也比不上了?”
“父皇,珞兒不是這個意思……總之,已經定下了,三天之后,東校場行刑!”
“嗯,那也不妨礙朕現(xiàn)在跟他說說話?!?p> “父皇,跟這種奸佞無恥之徒,有什么好說的?”
林起牧擺擺手道:“父皇自有分寸,你若是想聽,就在一旁候著,若是不想,出去等朕吧?!?p> 林珞微微噘嘴,想說些什么,又忍到嘴里,氣惱著坐到一邊。
林起牧看她一眼,轉向展陽,說道:“展將軍,你說這些,莫不是想換自己一條命?”
林珞又噌的站了起來,指著展陽厲聲道:“我就說這家伙詭計多端!父皇,他前邊說什么了?!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殺了他!”
“住手!”林起牧輕喝道,“坐下!再多說一句,出去候著!”
嚴公公這時挪步上前,安撫住林珞,“哎呀四公主,坐下坐下,且靜心聽著?!?p> 林珞再次氣鼓鼓坐下,展陽瞟了她一眼,說道:“陛下,我倒是沒指望出幾句良言,就能活下去,只不過,咱這死法能不能換換?剮刑也太遭罪了,哪怕您讓我五馬分尸呢?”
林珞又想開口,林起牧瞪了她一眼,轉向展陽笑道:“你且說說看,若是真有道理,這死法上邊討價還價,也未嘗不可?!?p> 展陽清清嗓子,說道:“四個字,分而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