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河畔有三三兩兩的游客,正趴在及腰高度的白色圍欄上饒有興趣往下拋擲魚餌,還時不時和同伴喃喃幾句。
“噗通”一聲。
大家正沉浸在拋灑“愛心善舉”的功德氛圍時,一個身材勻稱,身穿米白色針織衫的姑娘直挺挺的躍入了清澈澄綠的河中,頓時打亂了紅花花的金魚、鯉魚、鰱魚、烏龜?shù)鹊姆v跳躍的盛景。
這一聲噗通聲更打亂了大家賞心悅目的興致,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這條“美人魚”的身上,她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沒有一絲掙扎,四肢呆板的沉下去,只空留散亂柔順的馬尾在水中飄搖……
“有人跳水了!”
“一個女的跳河自殺了!”
“誰會浮水快救人??!”
眾人的大呼小叫聲,終于喚回了大家正常的意識,于是,有驚慌失措的張望的,有火急火燎的嚎叫的,還有脫了衣服外套往下跳的。
兩個身材結(jié)實的壯年小伙幾乎是同時跳下了魚龜水草魚餌混雜的河流。
放生河并不深,可是河里的她卻附在水里任由水鬼吞噬她的性命。
很快,兩個小伙子把她拉上岸,她就那么平躺著,沒有死,但是,心智麻木的希望和死神牽手。
她依稀聽的有人呼喚她的醒來,還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說什么掐人中,人工呼吸,想不開自殺之類的云云話題。
緊接著一個有力的大手使勁按壓著她的胸腔,她知道自己沒有死,她在努力強制的做著死去的狀態(tài),希望灌入她身體的水直接流入她的氣管,一命嗚呼了才好,那樣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無奈了。
隨著那雙手有力而有節(jié)奏的按壓,一口帶著腥味的濁水從口腔里噴出來,她睜開了迷離的眼睛。
男男女女陌生的面孔,皆附在她的臉上噓寒問暖,帶著憐憫的眼神去看她。
她苦笑一下,望向濕淋淋的兩個男人。
她沖那兩個男人投去凄愴而悲憫的笑。
“一會120來了,一會就好了?!币粋€胖乎乎的中年大姐貼心溫軟細語的安慰著她。
“咳咳咳”
她咳嗽著,還是短粗的逼自己說出沙啞的三個字:“我不去……”
她頭暈?zāi)垦?,一陣脹痛,大家扶她坐起來,她耷拉著腦袋,依舊是眼神木然,生不如死的狀態(tài)。
大家都寬厚溫軟的勸解著她,像個屏障一樣把她圍在中間,只有從大家的腿縫里露出絲微的可憐的陽光,她使勁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春天剛到,乍暖猶寒。
她黯淡無光的眼睛呆滯著,不知是誰,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能聞到寬大的衣服里有種陽光暴曬后的暖暖的味道,上面有獨特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彩虹?”
麗娜的粗狂颯爽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她擠開人群,蹲下身子,用那濃妝艷抹的明媚的大眼睛盯著她,使勁用手臂搖晃著她的肩膀,從她手腕處的黃金粗手鏈上還不時的傳來“莎啦啦”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彩虹,你咋這么傻啊,想孩子了我們就去看啊,他不讓看,那就去學(xué)??窗?,你這樣糟蹋自己只能讓那個渣子笑話你啊!”麗娜心疼的勸解著她,看著濕淋淋如落湯雞的她,真的使人看了不由的心生憐憫。
不出五分鐘,120救護車哀怨高低急促的“嗚嗚嗚”聲響起,緊接著就是一輛高大白色的車??吭诜派优希瑥纳厦嫦聛韼讉€表情嚴肅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邁著雜踏的腳步嚴謹?shù)淖呦蛉巳骸?p> “麗娜,我回家,我不想去醫(yī)院……我回家,現(xiàn)在回家…看樂樂”她忽然變得不再憂郁靜默,崩潰的歇斯底里的沖著麗娜大叫,小臉上全是狼藉的淚水還有河水,額前和兩腮黏連著細細的發(fā)絲,貼伏在白皙瑩潤的面龐上。
“好,好,咱回家,回家,乖,我?guī)慊厝ァ丙惸刃奶鄣膿е募绨?,半跪在她的面前向著人群和醫(yī)生道歉和感謝。
“謝謝哥哥姐姐們救了她,醫(yī)生謝謝,我朋友她有抑郁癥,一去醫(yī)院就狂躁不安,對不起,對不起,麻煩你們跑了一趟……”
麗娜點頭哈腰的擺出低三下四,萬分感謝的窘態(tài),攙扶著哭泣不止瑟瑟發(fā)抖的她離開了。
所有的人都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那個身材豐潤的落水姑娘,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人生以至于她輕生抑郁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那個姑娘雖然穿著普通,但是還算得體知性,外貌五官豐盈圓潤,也算是個美麗精致人,她到底經(jīng)歷了何事,讓她如此作為呢?
“勇哥,你的衣服?”
“一件破工作服,就當扔了吧!”被稱作勇哥的男人搓了搓手,“走吧,還楞嘛啊,干了件英雄救美的好事,也算積德了,也不白跑一趟寺廟?!?p> “欸,估計今天我們就是奔著那個抑郁癥的姑娘來的……”
人群散去,兩個濕漉漉的男人坐上了自己的車,打開暖風(fēng)最大檔,傻帽呵呵的大眼對小眼。
這兩人就是彩虹坐在游廊里聽到說話的那兩個男人,也就是對她施救的兩個小伙子。
給她披衣服的男人名叫張勇雷,人高馬大,背厚腰圓的結(jié)實小伙子,長相算不上美男子,但是,卻擁有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還有一副高冷成熟的面孔,誰也想不到在這樣嚴肅的外貌下卻掩藏著狹義耿直的一顆心。
他就是四婚男,經(jīng)歷了四次婚姻的洗禮,他自己都笑話自己,虧得不是個女的,要不然心理和身子早被糟蹋瘋了了,這句話常常惹的工友們開懷大笑。
他是個多才多藝的農(nóng)民工,耿直而喜歡和工友們開著葷笑話,來打發(fā)無聊而艱苦繁重的工作壓力。
旁邊的小伙子,倒是清瘦高挑,黑紅的長方臉龐,他是他的工友兼酒友兼哥們,他叫常來財,比他小一歲,名字卻老氣橫秋,庸俗萬般。
“勇哥,你咋不來個人工呼吸,也不枉咱們兄弟兩個舍身相救啊,你看,我們兩個傻逼哄哄的,弄的全身像個雞,連個紅粉佳人的笑臉都沒得到,真不劃算?!?p> 來財齜牙咧嘴的說著為剛才沒占便宜的舉動而失望著,還不時奸詐嘻嘻的斜眼看著張勇雷。
“別不要臉了,你光嘴上牛逼,到真事你比誰都慫,開車吧,回家躺在床上,做夢想美事最靠譜。”張勇雷呵呵的率真一笑,打發(fā)來才別癡人說夢了。
車輛啟動,張勇雷的腦海里一直回旋著那張憂郁的眼神,鑲嵌在圓潤白皙的臉上,仿佛寫滿了凄苦的故事。
“抑郁癥?”他想著這三個字,忽然想起放生河里那不足一米五深度的水,她卻沒有自救的正常反應(yīng),更加確切她的感情遭遇和病癥“還真是有病,明明站起來就可以,非得躺下去求死……”
想到此,張勇雷忽然挑了挑嘴角,露出不可思議的笑,他真奇怪,這抑郁癥的人竟然能在淺水域求死,這和往海綿上撞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