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劉邈夢見了一頭兇獸沖進了自己府里。那兇獸面相猙獰,獠牙大開,雙眼如銅陵,四爪似閃電,兇獸所過之處,血流成河,他劉邈一家老小盡皆遇害。
“??!”
劉邈驚醒,滿頭大汗。
張口劇烈喘息,等稍微緩過了神,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床榻之上,枕側(cè)尚還躺著位身段窈窕的侍妾,他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只是一個夢而已。
“呼,嚇死我了!”
劉邈呼出口氣,自戰(zhàn)敗歸來后,他每夜都做這種噩夢。生怕那些悍民殺進他劉府中來,要了他劉邈性命。故而這幾日他加強了府中戒備,增添了守衛(wèi)數(shù)量。
“聽說那少年是位方士,手段了得,既能施仙法召喚出那般厲害的紅色戰(zhàn)車,又何嘗不能召喚夢里的兇獸來暗害于我?”劉邈想至此,頓時臉色緊張起來。
他怕死,非常怕死!
關于那少年方士身份,帶兵驅(qū)逐前就有人提醒過他,但他并未將之當成回事,可自從見識到了那紅色戰(zhàn)車厲害,他才如夢方醒。
此少年方士,必須除之而后快!
“難道此夢就是在警醒我,讓我小心夜有敵襲?”劉邈自思,已經(jīng)躺下去的身子募地又如驚弓之鳥一般彈坐而起。
可想到如今他已加強了府中守備力量,那些悍民即便有少年方士這等奇人,也萬不可這般膽大包天殺進他府中來。
思緒重重,端得還是擔驚受怕,劉邈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決定明日就對那塊爭議之地大興郡兵,一舉而除之,好讓自己今后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
可忽然,他眼皮猛地一跳,轉(zhuǎn)頭緊緊盯著屋子里一陰暗角落,喝聲道:“誰???”
卻是沒有任何回音。
他回頭看了眼躺在一旁依然沉睡不醒的侍妾,壯了壯膽,便小心下了床,摸黑到了桌前,點亮了油燈。
油燈一經(jīng)點亮,屋子里剎那明亮了許多。
而那處角落,亦是現(xiàn)出了一道陌生身影!
劉邈嚇得蹭蹭退后數(shù)步,幾至于口不能言,吞吞吐吐道:“你……你是誰!”
角落里的周貳,背靠墻壁,雙手抱胸,目光微冷,全身散發(fā)出濃郁的殺氣。
在出發(fā)之前,周越就一直叮囑他,讓他切記“不狂”這個訓誡,令他少說話,多做事。他如今謹記主人教誨,聽聞劉邈之言,他將生冷目光望過去,答非所問冷聲道:“我家主人要找劉府君聊聊?!?p> “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誰?”劉邈顫聲問。
可細看之下,頓時認出了周貳面孔。這不就是那日在那紅色戰(zhàn)車前,手持那駭人噴水械器的惡漢嗎?
他對這惡漢,可是記憶尤深!
那他所言之主人,豈不就是那少年方士?
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劉邈怛然失色,驚恐萬狀,突然尖著嗓子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周貳抱胸冷笑道:“不用喊了,你院子里的侍衛(wèi),皆已被我解決了。”
劉邈有些不信,心想此人能有如此厲害?要知道他院子里負責守備的這些侍從,可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親從,是他多年前于涼州為官時,暗自招募來的羌人勇士。
這些羌人勇士個個勇猛無敵,怎么可能被眼前這惡漢區(qū)區(qū)一人就給解決了?
可等了片刻,門外院子里當真無半點動靜!
劉邈大駭。
“嚶……”
這時,床榻上傳來侍妾的一聲嚶嚀,似是被這般動靜吵醒,揉眼坐起身。
周貳目光如閃電襲去,屈指一彈,就聽嗡的一聲急響,手中石子直中那侍妾雪白頸項,侍妾軟倒在床。
周貳所露這一手,劉邈膽顫,再也不敢懷疑周貳的身手,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對她做了什么?”
周貳冷哼道:“放心,她只是暈過去了。主人不希望在與府君談話時有人打擾?!?p> 劉邈心知當下已無人可救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既是要找我談話,請問你家主人何在?”
周貳道:“遠在百里之外?!?p> 劉邈驚訝,壯著膽子又問:“相隔百里?那要如何談話?”
難道要抓他去那爭議之地?
周貳冷酷蔑笑道:“主人手段通天,相隔百里又如何?即使相距千里,但凡主人所想,亦能與劉府君相坐而談!”
劉邈嘴上連忙稱是,心中卻是疑慮種種。
開什么玩笑,相距百里,怎么個談話法?
卻見周貳已于懷中掏出一物,此物精致小巧,不知為何。忽見此物突然亮出了光亮,嚇了劉邈一跳。
而光亮里,其中竟現(xiàn)出了那少年方士身影,少年栩栩如生,對他拜了一揖道:“劉府君,深夜打擾,還望恕周越無罪!”
劉邈心下既好奇又驚懼,但聽周越此言,心頭禁不住苦不堪言,哪還敢有半點表現(xiàn)出不悅的膽子?
他當即訕笑道:“不打擾,不打擾!”
周越作出相請手勢道:“劉府君請坐,鄙人斗膽有些肺腑之言想與劉府君細說?!?p> 劉邈只好依言端坐于桌前,周貳將那神奇之物放在了桌上,抱胸侍立一旁。
“主人說話,劉府君只管聽著即是,毋需過多言語?!彼渎曂{。
劉邈點頭哈腰道:“劉邈明白。”
相比于周貳的冷酷,還是此物里的少年方士要和善許多。
劉邈這樣想著。
隨不敢去看冷臉兇面的周貳,只管將全部心神放于物間的少年身上,與少年相隔百里而坐。
卻突見周越拉下了臉來,聲音亦是冷了幾分道:“如劉府君所見,以我之能力,想要取劉府君項上人頭,猶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這翻臉可謂比翻書還快,虧他前一刻還覺得周越此人很是謙遜和善,不由慌了手腳,坐立不安。
因為周越說的很對,就眼前惡漢這等身手,想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正自不安間,又聽周越笑道:“但請劉府君放寬心,縱然是給周越十個膽子,也不敢擅殺朝廷命官!且,周越此番是誠心誠意想要與劉府君談和,無意再將爭端繼續(xù)擴大下去。”
“小周里從未有過與劉府君為敵之念,只盼早日能回歸清寧,不管是分屬于東城縣也好,還是陰陵縣也罷,只要能安家樂業(yè),我等皆無怨言,一切愿聽官府安排。”
劉邈哪里還聽不出來周越之意?先放狠話再示軟,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周越繼續(xù)道:“當然,若劉府君執(zhí)意要大動兵戈,我小周里也不懼怕。實不相瞞,那日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的民用消防車,我袖袍一揮便能再召喚出數(shù)十輛,還請劉府君三思?!?p> 看著物間周越微微而笑之表情,劉邈心驚不已。
民用消防車,就是那高大威猛的紅色戰(zhàn)車吧?竟還能召喚出數(shù)十輛?
劉邈吸了口冷氣。
稍微思量,不管是從大局考慮,還是眼下之險境,都要他必須做出決定來,心道罷了,當是以性命為重,隨惶恐拱手承諾道:“小先生請放心,只要我一日為這九江太守,就保證今后九江郡不會再進犯貴地。至于爭議之地,我九江郡是萬萬不敢再要了!”
“哼,這還差不多?!币慌允塘⒌闹苜E,聞言抱胸冷哼。
抬眼去看桌子上手機里的主人,其中畫面稍稍停頓了會,周貳想起主人之言,趕緊上前,打開了另一個視頻。
視頻里,周越笑道:“劉府君真乃仁義之君!周越替小周里的黎民百姓謝過劉府君!”
劉邈見周越眉開眼笑,心知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可卻又心下難受至極。
因為這可是升遷的大好機會啊,眼前這些悍民造反之名已經(jīng)再確鑿不過,他只要能將之鎮(zhèn)壓,這可是大功一件!
“唉!”
他于心底里重重嘆息,如此良機,怎奈何自己堂堂一郡之兵,卻是敵之不過。真是說來慚愧,說來慚愧……
“劉府君心中所想,其實周越也略知一二。為了報答劉府君之仁義,我愿為劉府君卜上一卦,以測前程!”就在劉邈形容枯槁之時,手機里的周越突然道。
劉邈哪還有心思聽這些,卜卦什么的,他興趣咧咧。但不敢拂逆了周越之意,只得感激相請。
周越隨當場卜了一卦,當然只是假裝作個樣子。須臾,他面露激動道:“了不得,了不得!”
劉邈驚詫問:“怎么了,小先生?”
周越道:“卦象顯示,劉府君日后于官途一路亨通,其后更會有貴人相助,府君一脈將會復位瑯琊王!”
劉邈“騰”地從桌間坐起,滿臉紅光,激動亢奮!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所想要的,終究不過也就是位居朝堂之上,可從未有過封王之野心。而這位少年方士為他所卜之卦,竟預示著將來他的族人將會復位瑯琊王?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劉邈忽地抑制住了心頭激動,有些不確定道:“小先生此卦當真?”
周越板著臉道:“劉府君這是什么話?我將此卦如此詳細告知于你,已是泄露了天機,劉府君竟還懷疑其真假?”
劉邈慌不迭道歉。
但還是貪心不足,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這位貴人是?”
“唉,罷了!”
“念在劉府君仁義之面,我既已泄露了天機,不妨將好事做到底,劉府君請聽好?!?p> 劉邈趕忙側(cè)耳傾聽。
視頻里,周越一字一句道:“此人姓曹,沛國譙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