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柱自小就不是一個勤快人,后來有人給他介紹一個懶婆娘做媳婦?;楹?,他倆依然本性不改,一個賽似一個懶。
“人不勤,地不豐”,莊稼地里勞作若是不勤快,日子自然捉襟見肘。起先兩口子靠著父母接濟,勉強湊合衣食保暖,可是天長日久保不齊父母也有三災六病的時候,老人自顧不暇,難以保全,只是任由他倆借債度日。
月月借,年年借,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被他倆借了個遍,也沒見他倆有過還錢的意思。后來,村里人見到這兩口子都繞道走:不還錢也就罷了,莫要再借就好。
只有出錢,沒有進錢,根柱的日子一天難過一天,可他和婆娘還是整日在炕上躺著。逢年過節(jié)人家殺雞宰豬,自家鍋灶冷冷清清,時間長了妻子自然不樂意。她找根柱哭著,鬧著,不久把感情也給造沒了,兩人索性辦了離婚手續(xù)。
離婚的婆娘把兩個女兒留給根柱養(yǎng)活,她火速嫁到外地,與這里的人情是非斷得徹徹底底。根柱惱了一夜,第二天他不惱了,他安排正在讀初三的大閨女下學,只留著讀五年級的小閨女繼續(xù)讀書。
從此,根柱經(jīng)常騎著那輛賒來的摩托車載著大閨女東游西逛。他專挑有單身男人的家里去串門子,不分老,也不分小。對方看見他領(lǐng)著一個水靈靈的閨女,滿心想著好事,便是好煙好酒好菜一通奉上,生怕招待不周,缺了禮數(shù)。
根柱雙手背后,裝模作樣踱進正房,時不時回頭來一句:“閨女,你也不小了,過來見見人!”
話剛說完,早有需要說親的男人捧上濃濃的香茶,弓著腰,打煙捧茶。
閨女面皮薄,早羞紅了脖頸,只垂頭不語。
根柱啜口茶,直把閨女夸耀一番,繼而自許得意,便失了分寸,開始大話繚煙,云里霧里一頓侃。周圍人只有一個勁地追隨他話頭話尾亂轉(zhuǎn)。
半晌午,人家剁肉切菜,廚房里忙活不停,很快灶上“嗞嗞”作響,香氣撲鼻。
根柱起身拉著閨女假裝要走,人家拉住他真心挽留,好話說個遍,最終好意難卻,根柱只得坐在上席位,胡吃海塞一頓,差點沒撐吐了。
根柱醉得稀里糊涂,臨走時撂下一句話:誰要是能娶到俺的黃花閨女,那是他祖墳上冒青煙!
周圍人頻頻點頭,將準備好的禮物硬塞到根柱手中,生怕他下次再不上門。
就這樣,根柱吃完東家吃西家,周邊幾個村子被他吃個遍,若有人登門提親,根柱只以“彩禮十萬”輕松打發(fā)人家;若真有人拿出十萬,他再以閨女年紀小為搪塞,見招拆招,萬分得意。
第二年冬天,住在離村十里開外的光棍老李頭轉(zhuǎn)悠到根柱家,說是自個兒中午勒死了看家狗,邀他晚上去嘗嘗狗肉鍋子。根柱喜得手舞足蹈,邊擦唾沫,邊轉(zhuǎn)眼珠兒:“晚上啊,可不行!那個黑燈瞎火的,俺自己倒是無所謂,俺閨女可是一定要留在家里的!”
老李頭自始至終也沒拿正眼瞧過閨女一下,聽到根柱這話,他露出無比厭棄的神色:“俺們弟兄喝酒,要女娃子去討嫌干啥?”
根柱放下心,目送老李頭騎著電瓶車去村口打燒酒,他才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這下根柱躺在床上翻來翻去如烙大餅似的怎么也睡不著了,好容易熬到日頭偏西,他慌忙騎著摩托趕去十里外。
火鍋“咕嘟咕嘟”地沸騰翻滾,狗肉的味道傳遍屋里屋外。根柱急急跳下摩托車,一頭扎進茅草屋,來不及多說,他沖到桌邊瞧見干切狗肉,他自顧自抓起幾片迅速塞進嘴巴。
“慢一點,慢一點,??!”老李頭親自滿上酒送到根柱面前,根柱也沒客氣,一飲而盡。
待根柱將嘴里的狗肉緩緩吞下,他才發(fā)現(xiàn)桌邊還站著一個平頭青年,中等身材,濃眉大眼,穿著藍色的對襟短褂。
根柱挪挪板凳,整整衣襟,依著桌邊坐下,又翹著二郎腿熟練地抖動起來,他再次斜了青年一眼,不過他很快將賊溜溜的眼睛盯在火鍋里的狗肉上。
“他是我家門侄子,今年二十歲。”老李頭指向根柱:“這是你根柱叔。”
“根柱叔好!”青年微微前傾身體,輕輕坐到根柱右手邊。
“嗯,好!”根柱沒接這茬,他正要舉起手中筷子,卻見青年已經(jīng)將煮好的狗肉撈到根柱跟前的碟子里擱好。
“好!好孩子,真有眼色!”
青年沒說話,他殷勤地給根柱滿上一杯,又連連敬酒。根柱端起酒杯,一口見底,老李頭也連敬幾杯,根柱也不拒絕。三人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好不快活。
月上樹梢,眼見根柱酩酊大醉,叔侄兩人叫他不醒,推他不動。老李頭微微一笑,向侄子使個眼色,侄子點點頭,兩人架著根柱離開茅屋。侄子先把摩托車推進門前快要干涸的水溝里,回頭又把根柱扔了下去。
老李頭不慌不忙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喂,是根柱家嗎?”
“是啊,俺是他閨女?!笔謾C里傳出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
“俺是李叔,你爸他……他……出大事啦!”
“出事……啥事啦?”對方因為焦急聲音開始發(fā)顫。
“他喝酒之后摔啦,摔溝里啦!你快來看看吧?”
“他在哪地兒?李叔……”聽筒里微微一陣哭腔:“俺爸……說他晚上去您家里吃狗肉來著……爸……他到底咋啦?”
“你先不要著急,俺馬上叫人去你家接你,你在家里等著啊?”說完老李頭掛斷手機,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電瓶車,侄子會意,立即騎上車。
就在老李頭剛要抬腳邁進水溝的瞬間,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沖著夜色里的侄子喊了一句:“說好的一萬啊,你小子給俺記住啦!”
侄子應(yīng)一聲,便借著皎潔的月光疾駛在鄉(xiāng)間小道上。幾根煙的功夫,根柱的大閨女就出現(xiàn)在茅屋前的水溝旁邊。
見著根柱如爛泥一般栽倒在水溝里,閨女也無計可施。此時的老李頭酒精上頭,早已分不清方向,他就躺在根柱旁邊呼呼打鼾,也糊了厚厚一層泥漿。
侄子大叫幾聲,老李頭微微醒來,他爬到溝邊,翻個身繼續(xù)打著嚕呼嚕。侄子急急跳下水溝穩(wěn)穩(wěn)地抱起根柱放到地上,又利利索索地給根柱洗呀,擦呀。
收拾停當,天已見亮,根柱也漸漸恢復意識,他見著桌上還剩不少狗肉,他和老李頭又是一通吃喝。
趁人沒留神,侄子悄沒聲息地把一萬塊錢塞給老李頭的枕頭里。
這之后,村里流言四起:“根柱閨女叫人睡了!”
“根柱閨女叫老李頭的侄子睡了!”
“根柱閨女就是在老李頭家里被人睡的!”
……
年底,一輛婚車開到根柱家門口,歡歡喜喜地接走了他的大閨女。
婚禮上,青年恭恭敬敬給根柱敬了酒,根柱卻愁眉不展,他望著小閨女出神:“小閨女,俺看你還是下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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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小楊
根柱好吃懶做,與妻子離婚之后,他常以“嫁女”之名騙吃騙喝,后來他遭到老李頭叔侄算計,迫于流言蜚語,無奈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