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虎昨天接到谷子的電話,讓他把煙酒糖茶早點(diǎn)送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張萬虎早早起來,胡亂撥拉了幾口飯,跟老婆素青說了句“我要出門”,就穿戴得整整齊齊,開著大奔直奔D城。
到達(dá)D城,張萬虎和谷子照例先在高家碰面,煙酒糖茶也先放在高家。張萬虎這么大氣的煤老板,自然也少不了給姜素云帶禮物。
看到張萬虎來來回回搬運(yùn)著這么多紅的綠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姜素云樂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嘴里念叨著:“我要有這么個兒子多好?。 ?p> 看母親高興,谷子故意說道:“媽,萬虎總說過來孝敬您,這不跟個兒子一樣嗎?”
姜素云笑著說:“是啊,是比兒子都指得上!我要有萬虎這么個兒子,該多好??!”
谷子沖張萬虎一使眼色,張萬虎立刻心領(lǐng)神會,順?biāo)浦鄣卣f:“我自己的親爹親媽都不在世了,我真想有個媽?。∧弦遣幌訔?,就認(rèn)下我這個兒子?!?p> 姜素云一愣神,谷子笑著說:“媽,您認(rèn)萬虎做了兒子,他就是帥帥的舅舅了!大哥那么遠(yuǎn),回不來,以后咱家要有什么事,萬虎好歹也是個男人!”
姜素云一下明白過來,心說:就你心里那小九九,我還不明白?不就是想拉個幌子嗎?再說了,帥帥馬上就要辦婚禮,這當(dāng)舅舅的還不得出厚禮?
想歸想,姜素云是個明白事兒的人,既然閨女樂意,認(rèn)這么個兒子又不吃虧,就笑瞇瞇地說:“好啊!那我可就認(rèn)下萬虎這個兒子了!萬虎啊,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想吃就吃,想住就住,啥時候想來就來?!?p> 張萬虎樂呵呵地連連點(diǎn)頭。
谷子看母親答應(yīng)了,帶著點(diǎn)壞笑推波助瀾說:“認(rèn)媽也不能這么隨便?。≡趺粗驳媒o媽磕個頭吧!”
張萬虎有些為難,心想,認(rèn)干媽就就認(rèn)吧!只要高谷子開心就好!可要是磕頭,他心里還真不情愿。
姜素云人老成仙,哪能不明白張萬虎的心思,趕緊打圓場:“磕什么頭呢!‘男兒膝下有黃金’,不磕了。新社會可不興那一套?!?p> 張萬虎就坡下驢,說道:“還是媽開明。以后媽想要什么,盡管跟我說,我就是您親兒子?!?p> 黎家富、黎家美和絲絲的兩個表妹在婚禮的前一天從鎮(zhèn)江趕來,就住在舉辦婚禮的金色年華酒店。一行幾人穿戴時尚,盡顯奢華。畢竟他們代表著女方的臉面!
婚禮那天,谷子和張宏請三位朋友擔(dān)任總管。這仨總管分別在D城某某局任副職,好歹也是帶“長”字的,這讓谷子張宏感覺倍兒有面。
總管對主家負(fù)責(zé),大到宴席的安排,小到煙糖的發(fā)放,迎來送往,酬謝答禮,甚至婚宴過程發(fā)生的一些突發(fā)事件,總管都可以代主家發(fā)言、甚至斡旋做主。所以,當(dāng)總管一定要具備“心要細(xì),嘴要甜、腿要勤”的特質(zhì),而且要事必躬親,認(rèn)真周到,這才能算一個合格的總管。
現(xiàn)在這仨總管,習(xí)慣了一張報紙看半天的日子,一個個當(dāng)慣了甩手掌柜,火燒上房了也懶得搭把手,哪里會用心去做這等瑣事?自顧自美滋滋地坐那兒喝茶聊大天。
客人逐漸到場,這時候總管本該安排人或者親自在大廳門口引導(dǎo)賓客入座,可這幾個老爺坐在那兒,誰也不去迎賓,看到客人愛理不理,弄得客人不知所措,走來走去找座位。
麥子見此情形,心里干著急。心想,大姐這是用的什么總管?。?p> 她走進(jìn)大廳看了看,只見大廳分成五部分:男方親朋、女方親朋、同學(xué)、戰(zhàn)友、同鄉(xiāng)。這種分類,涵蓋范圍互相之間都有交叉,好些賓客進(jìn)來后,因為搞不清自己到底算是戰(zhàn)友還是同學(xué),還是同鄉(xiāng),站在那里直犯嘀咕,麥子只好上去作解釋,一一安排客人就座。
那幾個老爺看麥子在安排賓客,沖麥子一笑,——似乎獎賞自己下屬懂事的那種笑,——然后又繼續(xù)喝茶聊天。麥子無奈地苦笑,干脆自己站在那當(dāng)起了迎賓。
兩邊客人基本到齊,婚禮慶典正式開始。一切按部就班,熱熱鬧鬧,大廳里彩球、鮮花、音樂,渲染出一派歡樂氣氛。新人這么一裝扮,男的更加瀟灑帥氣,女的也是漂亮嫵媚,賓客們個個喜氣洋洋。
張宏老家辦喜事有個規(guī)矩,叫做“延禮”。所謂“延禮”,就是參加婚禮的親朋長輩坐在臺中央的椅子上,新人磕頭討喜,類似于紅包,而且這份錢不上禮單。
高家人也知道張宏老家有這個規(guī)矩,但想到喜事是在D城辦,入鄉(xiāng)隨俗,可能也就沒這個環(huán)節(jié)了。所以,姜素云、萱子、麥子都沒有把延禮這個步驟列入考慮的范疇。
突然,谷子走到姜素云這一桌,湊到姜素云耳朵上嘀咕了幾句,姜素云的臉一下黑了,招招手讓萱子麥子過來。
姜素云說:“谷子剛才說了,一會兒要延禮。”然后生氣地說:“也不知道他們延什么禮?我想著出兩萬禮金,臉上多有光彩??!這一延禮,就只能記一萬五的禮金,五千元延禮了?!?p> 萱子麥子也是不快,萱子說:“那我們怎么辦???再出一萬延禮錢?”
姜素云立刻打斷:“那不行!你們不能比你爹你媽都出得多!”
這話說到了姐倆的心坎上:不是誰差那點(diǎn)錢,是出這筆錢讓人心不甘情不愿!姐倆商量一番,決定既然有了延禮這一出,那禮金就從一萬元降為七千元,拿出三千元延禮。
帥帥的爺爺奶奶年歲都大了,老兩口沒什么收入,勉強(qiáng)出了一千元延禮錢,帥帥的叔叔和姑姑都出了五百元。
兩下一比,高家自然很風(fēng)光。
延禮完畢,姜素云傲慢地看了帥帥奶奶一眼,帥帥奶奶不好意思地說:“咳,我們比不了你們?!?p> 當(dāng)主持人高喊一聲“新郎的舅舅上臺來”的時候,親戚們都有些詫異,以為遠(yuǎn)在美國的高嘉良特意趕回來參加親外甥的婚禮。大家議論紛紛,都說“到底是血濃于水”、“骨肉至親,這樣的場面怎能沒有舅舅呢!”
張萬虎大大方方朝臺上走去。眾人看此人的穿著氣度像是個有錢人,但又感覺沒有華僑那份洋氣。正在猜測,就有人說“這個是老太太的干兒子”,人們才恍然大悟。
張萬虎走上臺,一臉豪氣地坐在椅子上。
谷子催促著新人,快給舅舅磕頭。
張萬虎笑嘻嘻地接受了新人這一拜,然后打開包,拿出一沓嶄新的人民幣,一看就是一萬元,放進(jìn)了盤子!
人群轟動了。都在議論著這個舅舅的來頭。
萱子和麥子坐在一桌,兩人對望一眼,眼神里流露出說不出的鄙夷。——張萬虎上臺延禮,這出戲讓她倆始料未及。親外甥有個舅舅,親姨居然剛知道,這可是天下奇聞!
而且,張萬虎這一出風(fēng)頭,倒把兩個姨都給比下去了。萱子和麥子心里怎能舒服?
接下來是親朋延禮。親戚們都沒想到有這一出,趕緊從錢包里翻找,一百元拿不出手,大部分都是出個兩三百元。
然后是張宏和谷子的戰(zhàn)友、同學(xué)。大家心里罵著mmp,但臉上還是笑嘻嘻,拿出一二百塊算是圓了場。
張宏和谷子夫妻倆滿面春風(fēng),挨個敬酒。大家一邊碰杯,一邊搜腸刮肚,都想說出與眾不同的祝福話語,來顯示自己的莫測高深!于是人人妙語連珠,卻是說了就忘,自己也不知所云!
忽然,一個中年人走到張宏身邊,神色緊張地湊在張宏耳朵上說了幾句話。
張宏的臉色一下子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