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荒是天才嗎?無疑是的,無論智力還是武學(xué)上,塵荒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更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可塵荒本人似乎從來都沒有去在意這一點,因為他的生活從來沒有因為這點而改變,從他殺一個人的那刻開始,他的生活就是無盡的殺戮,無盡的征戰(zhàn),無盡的復(fù)仇,無盡的痛苦,在死之前,他都活在為人所嫉妒的痛苦中。只有死亡的那一刻,他才感到了解脫的快樂。
重活一次,如果能一直過著北鎮(zhèn)的獵人生活,塵荒自然是最滿意的。但是,所有的天才,總是對世界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好奇心,也正是因為這點,塵荒無意踏入了中川,又無意卷入了爭斗的旋渦之中。但如果你問他后悔嗎?他的回答一定是否認(rèn)的。因為探索的欲望,永遠驅(qū)使著人們行走在這世間,尋求萬物的真理,縱使這種以再次踏上殺戮之路的方式探索于世,是塵荒所厭惡的,他也不得不走下去。
活著,總是別無選擇。
天色漸暗,陰云慢慢籠罩了大地,遮蓋了無盡繁星。冷風(fēng)吹了起來,樹林發(fā)出凄厲的哭嘯聲,塵荒沒有回他住宿的客棧,而是進入了一條寂靜得詭異的小巷,找了一處鋪有青石的地面,盤身坐了下來,將長劍置于雙腿之上,神色淡然,宛若一個坐定的老僧。
冰冷的風(fēng)拂過小巷,將塵荒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甚是可怖。但塵荒只是一動不動,等待著黑夜的到來。
天空的烏云深處,低沉的雷聲流動其間,沉悶的聲響覆蓋在整座皇城上空,農(nóng)畜發(fā)出吠鳴之聲,同此時皇城的眾生一樣,焦躁不安。
“既然要殺人,躲藏又有何意義呢?”塵荒平靜的說著,聲音在小巷回旋蕩漾,被風(fēng)聲刮大了幾分。黑暗中,沒有回應(yīng)。
塵荒長嘆一聲,不再說話,默默看向遠方慢慢被無盡雷云籠罩的天空,撫劍三尺,靜若寒蟬。這次,他依舊選擇了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天終于完全黑了,一只烏鴉帶著幾聲厭世的啼叫,落到了塵荒腳邊。黑暗中,塵荒看不清烏鴉的羽毛,只能看到那紅如鮮血的眼睛,以及那粘著幾絲腐肉的彎鉤嘴。
塵荒不再看天,目光開始隨著烏鴉游移,看著它不時的蹦跳,偶爾啄食幾下地面大舉搬家的蟲蟻,亦或是聽他不時發(fā)出那難聽的啼鳴。
“轟??!”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落入小巷后方,小巷只在剎那間,亮如白晝。而就在此時,異變驟生。只見那烏鴉忽然從口中咳出幾道鮮血,發(fā)出一陣極度痛苦的哀啼,緊接著,它的身體像一個圓球似的迅速膨脹,炸裂開來,無數(shù)染著殷紅之色的黑針,蘊含著冷厲的殺意,從那微小的身軀中迸射出來。
“嘭嘭嘭!”
塵荒劍出如龍,明亮的雷光照在那黝黑的劍身上,映射出無盡寒意。轉(zhuǎn)瞬間,無數(shù)的黑針
被那寒光斬斷,碎落一地。
而就在此刻,四道黑色的人影分別從小巷的兩個方位驟然襲來,無一例外,皆是手持短刃的刺客。
借著轉(zhuǎn)瞬的雷光,塵荒大致斷定出四人的方位,神色卻是有些凝重。雖然論近身戰(zhàn),塵荒很厲害,但如果是同時應(yīng)對四個近身戰(zhàn)同樣厲害的刺客呢?塵荒自己也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因為這次襲擊擺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不過,塵荒雖然不想無時無刻的戰(zhàn)斗,但這場戰(zhàn)斗他卻是隱隱有些期待。破陣決,講的就是不戰(zhàn)不破!
“影刃?!?p> 只見一名刺客身形一變,腿部驟然發(fā)力,一把寒刀帶著數(shù)道暗黑色的影子,朝著塵荒的太陽穴刺去,方位詭秘難測,有如一道移動的影子。
初識天下嗎?見刺客用出了武技,塵荒在心中對刺客的實力做出定位,緊接著長劍一轉(zhuǎn),在半空畫出一道半月狀的劍光,竟直接將刺客的短刃逼退,宛如提前知曉了刺客襲殺的方位。
論殺人,沒有人比塵荒有著更為深刻的了解,因此刺客殺人必定攻擊的破綻,塵荒早已做好了幾種應(yīng)對方案。只是在擊開那短刃之后,塵荒隱隱覺得手腕有些發(fā)麻。
練氣的武者,果然很難對付。塵荒心中暗自思襯著,而第二道攻擊已然襲來。只見第二位刺客借著小巷檐墻的地勢,身形踏入半空,一柄短刀垂直斬落,直劈塵荒頭部,似有萬鈞之力,要將塵荒斬成兩半。
“斬月?!?p> 刺客一聲低喝,冷冷的看著困于四人之間的塵荒,就像是獵人手持弓箭,看著一只即將死去的兔子。但他并沒有意識到另外一點,這世界上,誰是獵人,誰是兔子,永遠沒有恒定的答案。
塵荒身形一轉(zhuǎn),并沒有被那疾速的刀光斬死,只是持劍的右臂微微被刃氣劃了一道傷口,掉了半截袖子。
沒有與此人有過多的糾纏,塵荒快步移動,直接閃身到了剩余的另外兩名刺客之間,試探性的斬出一劍,直指其中一人咽喉。
刺客沒有猶豫,見招拆招,抬手便擋住了塵荒的攻勢,但只在一瞬之間,塵荒就斷定出了這名刺客是無氣之人,神色驟然一寒,劍作槍用,直刺刺客胸腹之處。
刺客自然不愿讓塵荒如此輕易的取走性命,趕忙將手中匕刃急速拋出,直指塵荒咽喉,意圖逼迫塵荒停止攻勢。但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是讓他措手不及,因為塵荒手中的攻勢剛行一半,便直接從他面前跳開了。
那刺劍竟然是一虛招!
只見半空中,刺客甩出的匕刃刺入了塵荒身后另一位意圖偷襲的刺客咽喉,使其瞬間斃命,一時讓他驚愕萬分??磥磉@也是個無氣之人,見另一位刺客身死,塵荒暗舒一口氣。
那誤殺隊友的刺客想法則不同了。引誘自己出招,讓自己的出招殺死自己的同伴,這需要何等精準(zhǔn)的計算力才能做到?一時間,另一位刺客只感覺背脊發(fā)涼,冷汗涔涔。
但塵荒可不會給他有任何猶豫的時間,因為另外兩位初識天下境的刺客已經(jīng)再次向他發(fā)起了攻勢,他必須快速的解決敵人的戰(zhàn)力,不然毫無勝算。
劍斬夜色,在那名無氣刺客猶豫片刻的當(dāng)口,塵荒又是一招劍影劃落,直斬脖頸之處。刺客剛剛反應(yīng),趕忙拔出腰間的另一把短刃,試圖抵擋劍勢,但又怎么可能會有任何機會。要知道,這可是塵荒特意磨過的殺人之劍,只是普通的武器,如何抵抗其攻勢。
“砰!”
隨著一聲刺響,刺客的短刃直接被黑劍斬碎,隨后,一道血痕順著他的脖頸浮現(xiàn),又一名被帶走了性命。
“混蛋!”
一名初識天下的刺客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罵出了聲。要知道,每一名刺客的培養(yǎng),都是要耗費很大價錢的,縱使是缺胳膊少腿,刺客也能用許多其它的方式攻擊,用其他方式刺殺。但塵荒卻像是一個殺戮機械一樣,出手便是直接置之于死地,沒有一招浪費在其他的攻擊上,根本不給他們一點援救的機會。
未傷他敵,自損一半。這種結(jié)果,對于刺客來講,怎能不讓人惱怒。
“給我死!幽鬼!”
一名刺客一聲怒喝,雙手之中,兩把匕刃罩上了一層暗紫色的死寂之氣,只見他騰身一躍,兩把匕首保持著平行方位,迅猛的斜刺向塵荒的胸口位置。黑暗中,那兩把匕首,就像兩個幽靈的眼睛。
這是刺客使出最強的一招武技,無論塵荒如何躲避匕刃的刃尖,只要他身體的任何部位接觸到匕刃上包裹的死氣,都會瞬間被撕裂開來。
可就在刺客滿懷信心的想要將塵荒殺死的時候,塵荒確實一動不動,朝著天空望去。
“再見了?!眽m荒平靜的說著,緊接著,他所在的位置徹底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刺客見攻擊的目標(biāo)消失了,忽然一愣,這才注意到天空的雷云已經(jīng)飄過了塵荒所在的區(qū)域,小巷上空,留下的只有黑色而沉悶的陰云。
“他走了嗎?”一時間,身處無盡的黑暗之中,一名刺客竟然莫名有些緊張了起來。面對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總覺得自己初識天下的境界變得毫無意義。
“可能吧?!绷硪幻麆倓傆猛晡浼嫉拇炭凸首麈?zhèn)定,警惕的說著,額頭卻是不經(jīng)意留下一滴汗珠,明明他是刺客,卻覺得自己更像是獵物。
一刻鐘過去了,小巷中依然是漆黑一片,仿佛除了兩名刺客之外,沒有一點聲息。
“他應(yīng)該是走了吧?!币幻炭鸵娫S久沒有動靜,向另一位同伴征求意見道。
“應(yīng)該是,不過我們還是等這片烏云過去再說?!绷硪幻炭突卦?,“萬事還是小心為準(zhǔn)?!?p> 另一人點點頭,表示同意。
時間緩緩流逝,小巷一片寂靜,天空那一大片深黑厚重的烏云終于飄了過去,天空露出些許光芒。
二人的任務(wù)失敗了,但此時,他們卻像是長舒了一口氣般,感到輕松了下來。而就在這個當(dāng)口,一道猝不及防的黑色弧光忽然疾馳而出,朝著一名刺客的脖頸襲擊而去,宛如一只從迷霧中破出的雄鷹,直抓想要獵取的獵物要害。
“嗞啦!”
只是停頓片刻,刺客的頭顱便像滾西瓜般掉落下來,血染一地。看著在自己面前緩緩倒下的無頭尸身,塵荒面色冷漠。
之前同初識天下的獵人戰(zhàn)斗時,塵荒頗為費力,而現(xiàn)在如此輕易的將這初識天下的刺客斬死,塵荒一時有了新的理解。
看來,練氣的武者,氣也是有限的,一旦武技耗的氣過多,自身的氣一時就很難彌補回來了,之前他用出來的那招“幽鬼”,應(yīng)該廢了不少精力吧,塵荒暗自想著。
“滅斬!死吧!”另一名刺客見同伴忽然暴死,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習(xí)慣便戰(zhàn)勝了恐懼,遭受襲擊后,條件反射式的殺向塵荒,一道鋒利的弧光劃過,在塵荒削瘦的面孔上劃出一道血痕。
果然,還是很難對付啊。塵荒快速躲閃開來,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量,直接斬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劍,劈向刺客頭部,不出所料,在刺客頭部上空,又是一道無形的氣將塵荒的攻勢抵抗削弱了。
但就是被削弱了又能如何,黑色游龍劍,再加上塵荒對劍的把控,一般的初識天下又如何抵抗的住塵荒這一劍之威。
塵荒面色一沉,右臂一緊,長劍力道又是增加半倍不止。
“噗呲!”
劍落人亡,地面上,又多出一道尸體。
但就在塵荒收劍的霎那,一道暗箭忽然從黑暗中襲來,讓塵荒幾乎沒有反應(yīng)時間,只能微微掉轉(zhuǎn)身形。
“噗!”
塵荒的左臂的肩胛骨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被一根長箭直接洞穿,血染衣衫。
“剛才,你為什么不救他們。”塵荒忍著疼痛,朝不遠的一處黑暗說道。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我沒有必要救他們。”冷漠的聲音從那處黑暗中傳出,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緩緩現(xiàn)出身形,在他的臉上,戴著一張標(biāo)有數(shù)字“四”的面具。在他的后面,緩緩走出一名手持弓箭的獵人以及兩名腰佩長刀的武士。
“你很強?!辈杷暮唵蔚脑u價道,顯然是目睹了剛才那場戰(zhàn)斗,“如果你沒受傷,我不確認(rèn)能不能贏你?!?p> “沒有意義的話語。”塵荒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死亡的畏懼,“我已經(jīng)受傷了?!?p> “你為什么要在這小巷殺人?!辈杷暮鋈粏柕溃澳愕纳硎?,在客棧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更容易活著吧。”
“客棧會死其他的人?!眽m荒平靜的回答。
“你是個身手不錯的傻瓜?!背聊税肷?,茶四說道。
“我也想當(dāng)個聰明人?!眽m荒出乎意料的笑了笑,“但那太痛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