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輕風從微開著的窗戶溜跑進來,吹撫著攤開在書桌上的那本《詩經(jīng)》,那章頁調(diào)皮地翻過了那篇《碩人》,和其它的章頁一起輕松地躍動著。
只有那桌前坐著的人兒不知。
卻是捂著嘴,止不住地咳嗽。
律子的臉色有些開始發(fā)白,喉嚨間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幾乎要咳得喘不上氣來。
“小姐,喝了湯就去躺下稍微歇息一會兒吧。”老嫗端著一碗還是熱騰騰的枇杷葉梨露推門而進,“身體比什么都重要啊?!?p> “馬上……咳咳,就要秋季解試了……咳咳,我不得松懈片刻……咳咳,那是溫公子一直想當?shù)墓佟瓤?,我一定要替他完成……咳咳,也好了卻他還未完成的心愿……咳咳?!甭勺泳o捏著手帕,嗓子也因為一直咳嗽的緣故,變得嘶啞了起來。
“小姐,快先別說話了,先把這個喝了吧,嗓子會舒服一點?!崩蠇瀸⒋赏敕旁诼勺拥氖诌?,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眼看著這位咳得拼命的小姐,心疼得緊。
“噗……咳咳……”
到嘴邊才喝了一口的梨湯,壓不住喉嚨間涌上來的咳嗽,悉數(shù)噴灑在桌上的這本《詩經(jīng)》之上。
浸了水的紙張不在躍動了。
風,再也吹不起它們了。
一滴,兩滴的鮮紅色順著律子的嘴角滴落在了書本上,是那樣扎眼。
“小姐!”老嫗在一旁變得大驚失色,慌忙伸手就要去扶律子,卻被律子輕撫著推開。
“阿嬤……可以麻煩……您去山下找一下……咳咳,找一下藥材鋪的老醫(yī)者……讓他……咳咳,讓他幫我捎些治咳嗽的藥來……和他說……咳咳咳,是南宮家的女娃來求藥就成……我娘她……咳咳,以前也有這毛病?!甭勺拥男乜谝呀?jīng)是疼得不行,以至于這聲音幾乎是越發(fā)來得輕了些。
“小姐!您快別說了!老身聽著實在是疼在心里啊,老身……老身這就下山去給您請大夫??!”
“不用那么麻煩讓老醫(yī)者上來……帶些藥回來就行……咳咳咳,阿嬤……那我就先去躺一會兒了。”
律子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半身的重量全倚在書架上,靠著墻壁的支撐總算是一步一步走近了床榻。
似失去了依靠一般,倒在了架子床上,費勁地呼吸著,手臂也是有氣無力地搭在額頭上,便不再動了。
老嫗默默地走上前,褪去了律子腳上的鞋子,又將她的雙腳小心地放回到床上,這才替她掖好了被子。
將房間里唯一進得了風的窗戶關得嚴實,又像是怕打擾到律子休息一般,很輕很慢地才把那房門合起。
律子就這樣靜靜地聽著老嫗快步地遠去。
離著那日在溫瑾年家見過魑離,已經(jīng)過去了近半個月。
在那之后的魑離也確實沒有再來找過她,但這卻讓每每要出門的律子都開始更加留意身邊的聲音是不是又該消失了。
律子不清楚自己要如何去面對他,甚至有些害怕尷尬地見到他。
但她并不討厭魑離這個人。
律子不知道他的一切,但他卻是好像將她了解地一清二楚,那種滋味實在是有些不好受。
只有溫瑾年,是唯一一個,她愿意慢慢地去與他互相接觸的人。
在過去的這幾天里,她總是會去到溫瑾年的家中,雖說陳設還是那般,但她卻還是隱隱地希望著有一天他能從里頭笑著走出來,對著她說一句,“這么巧,律子姑娘?!?p> 便足矣。
她明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空想罷了。
想要離他再近些,也想替他好好活下去,想去完成他當初只是笑著一提的愿望,也想將他不曾被認可的才華講述給更多更多愿意賞識的人聽……
意識開始漸漸地沉入黑暗中,光亮卻又一次地劃破黑暗。
夢里,是桃花漫天的世界,青衣與櫻粉色的少女并肩站在桃樹之下,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