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游獵會的最后一天,今天將是完全放松的日子,將昨日捕捉到的迷夢蝶放在遺跡之內(nèi)供學(xué)生們觀賞。
今日的露安娜并沒有纏著科洛,而是選擇和伊扶一起欣賞——畢竟那里面涵蓋了不少她們的“勞動成果”。
蝴蝶在遺跡的正中央飛舞著,而在蝴蝶最下方,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為了防止學(xué)生墜落,上面修筑了鐘乳石短護(hù)欄,而護(hù)欄內(nèi)側(cè)又施加了一層防護(hù)罩。
而為了學(xué)生們可以更好的觀賞迷夢蝶,學(xué)會先前特地委托露安娜在遺跡內(nèi)施了魔法,露安娜來到時很是高興,學(xué)會愿意將此事委托于自己,她感到很榮幸。
迷夢蝶展開始后,迷夢蝶開始緩緩在空中排列出各種形狀,時而快速撲簌著雙翼,偽裝成星子模樣,時而又排隊飛舞,翅膀有序撲簌,仿佛是在唱著那清啼婉轉(zhuǎn)的歌謠。
“哇!好美啊,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美的蝴蝶…這是比夜空還要神秘的美?!甭栋材妊劬锓胖猓鹑艉⑼话闩d奮。
“確實?!币练龈胶偷溃安贿^我覺得你的眼睛比迷夢蝶還要美。”
“什…”
“露安娜,我希望你可以拂去眼前迷障、用它去看廣袤的世界,而不是一直停留在那咫尺天涯的地方。”
露安娜沒有回復(fù)伊扶,她的意思已經(jīng)表明在這短短的話語之中了。
在外人眼中,她和科洛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但她的友人們都知道,科洛并非是合適于她的那個人。
她自己又何嘗不知?沒有人會面對著毫無回應(yīng)的一座冰山而永遠(yuǎn)保持熱情。
但她無數(shù)次想放棄,無數(shù)次想抽離,卻只會使自己越陷越深。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數(shù),注定愛而不得的悲劇一生。
在回蘇詩學(xué)會的路上,她一路都沉默不語。
后來的時間內(nèi),露安娜與伊扶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終日與她形影不離,望月失也松了一口氣,還笑話道:“怎么恨著恨著就愛上伊扶了?”
露安娜聞言則追著望月失滿院亂跑“要你管??!”
時間可以撫平傷痛,卻醫(yī)治不好人心口的疤痕。
在蘇詩學(xué)會度過了五個月,倒也平安無事,有時伊扶會和野薔薇的幾人聚聚,聽聽她們講一講外面的事情。
“伊扶,很快就到晚歌會了!”這一日,露安娜興沖沖的來找伊扶。
晚歌會是蘇詩學(xué)會的活動之一,蘇詩學(xué)會熱愛音樂,所以每到年中來臨,便會舉行一場晚歌會。
“想必這種節(jié)日里,你肯定是主角?!毕肫鹬奥栋材鹊难葑啵词故菍λ猩羁唐姷娜耍犃四菢拥男梢矔坏貌粐@服。
“其實學(xué)會里的能人多的很,不過我想說的是,這樣難得的日子,你不也參與一下嗎?!?p> “我又不會樂器,上了臺豈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p> “丟人丟到姥姥家?…不愧是你,不過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教你的!”
在露安娜軟磨硬泡、死纏爛打之下,伊扶終于同意了。
這天,露安娜領(lǐng)著伊扶來到了蘇詩學(xué)會的樂室,幫她選一樣合適的樂器。
樂室內(nèi)擺放著不同的樂器,很多都是她未曾見過的新奇花樣,伊扶看花了眼,但那么多的樂器,精巧是精巧,卻沒有一樣合心意的。
“慢慢看嘛,總會有喜歡的!”露安娜此刻倒是耐心十足。
伊扶走著走著,看到了一把熟悉的樂器——里拉琴。
里拉琴位于樂室正中間的位置,被小心的保管著。
看見里拉琴,伊扶突然想起自己還是一個人類的時候曾夢見過月神,當(dāng)時月神的手中就拿著里拉琴。
她指了指里拉琴,說“我想彈這個?!?p> 露安娜略顯訝異,說“這是傳說中月神彈奏的樂器,名喚半月鏡??墒呛苓z憾的是,普通人無法彈奏,就算可以彈,也是難以入耳的噪音,據(jù)說只有月神才能彈奏,不過我覺得只是造琴的人只顧著琴表,造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瓶琴,卻說是月神彈奏的?!?p> 伊扶不放棄,嘻嘻哈哈的纏著她,“讓我試試,讓我試試嘛!聽?wèi)T了你們這兒天籟一樣的琴,也讓我聽聽什么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瓶琴’唄”
露安娜嘆了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啊,那你就試試好了?!?p> 伊扶輕輕的拿起半月鏡,露安娜遞給了她撥片,她暗想,彈里拉琴還需要撥片?
雖然她以前并沒有學(xué)過里拉琴,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涌上心頭,憑著感覺用撥片彈了幾個音符——難聽!
怎么回事?身為一個女主角一樣的我,這時候難道不該彈奏出天籟之音嗎?!伊扶內(nèi)心一陣哀嚎,完了,完了,要被嘲笑了!但是沒關(guān)系,我狡辯,嗯。
伊扶抬起頭,抱怨道“干嘛要用撥片彈啊,這個琴根本不需要撥片的?!?p> 露安娜微微側(cè)過頭看她,“因為不用撥片的話,連聲音都彈不出的。不管是誰都彈不出,只有用撥片才能勉強聽到一點聲音?!?p> 伊扶放下?lián)芷?,一手扶著半月鏡。
“我再試試…起碼讓我挽個尊…”
她閉上眼睛,卻發(fā)現(xiàn)琴弦竟都映在了腦海。
再次撫琴,她感受到空氣中的氣流的顫動,還有身旁露安娜那因為過于震撼而漏了幾拍的心跳聲。
時間到了晚歌會這一天。
一場又一場的演奏,蘇詩學(xué)會的學(xué)生們都展現(xiàn)出了不一般的才藝,旁人聽了不禁感嘆,蘇詩學(xué)會的人不僅博學(xué),在音樂的造詣也是很難有人相較的。
其中露安娜的演奏更是大家齊齊贊嘆的,平常就會在學(xué)會的花壇里彈奏雨鈴琴的她,今晚彈奏的也是難度較高的經(jīng)典曲目。
露安娜穿著一席黑色的紗裙,這種裙子采用了特殊的材質(zhì),輕如蟬翼,且在月光下顯得波光粼粼,加上露安娜高超的琴技,使人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她。
“露安娜之后再無人能用雨鈴琴奏響如此天籟之音?!北娙思娂娺@樣道。
伊扶是快結(jié)束的時候上場的,與露安娜相反,她穿著簡單的純白長裙,腰間是一條縫著一朵紅玫瑰的米白色圍腰腰帶,脖間是她的枯海珍珠與上古滿月石的戒指,怕妨礙到演奏,所以用一條銀鏈,暫時當(dāng)成項鏈戴在脖頸。
伊扶彈奏半月鏡——蘇詩學(xué)會內(nèi)無人不激動澎湃,消息甚至傳出了學(xué)會,月城內(nèi)很多權(quán)貴也想要一睹這宛若奇觀一樣的演奏,即使不能進(jìn)入蘇詩學(xué)會,也會在墻外屏起呼吸靜靜等待著。
她沒有彈奏那些耳熟能詳?shù)那?,抱著半月鏡坐在舞臺上。
只見她朱唇輕啟,開口唱道——
你說人生難得
應(yīng)對酒當(dāng)歌
你說人生幾何
應(yīng)性情灑脫
燈花折月色
可曾想她寂寞?
任性描摹如你
總令人念斯托格。
/
雨紛紛下已無人
你我也曾難舍難分
糾纏流離世俗紅塵
微醉中畫上又添幾分
天地靜默
萬物都附和
連雨聲都腳步輕點
怕此刻好夢驚破
/
你說人生苦短
應(yīng)不負(fù)風(fēng)光
你說生離死別
乃萬千尋常
可為何談起
你卻淚眼婆娑?
披荊斬棘前來
卻見淺草下的孤墳
/
雨紛紛下已無人
你可曾為我留一盞燈門
洗清我的雙眼
再琢刻我的靈魂
紅塵過客之中
唯你難掩清高獨特
只言片語
讓我再難唱離合
讓我再難唱離合
讓我再難唱離合
碎片一般的記憶,還有她親眼所見、親身體會的事情浮現(xiàn)在眼前,她閉目忍住了眼淚,緩了緩情緒,手指飛快的彈奏著一首沒有人知道的曲子,那是她記憶中那黃昏下的歌謠。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她和維爾德在黃昏時分站在那高高的黃沙之塔,俯視著腳下的密林,還有再遠(yuǎn)處的月城,在黃沙之塔上剛好可以看到圣教會的禮堂,然后她聽到了這段旋律,雖然不知道這是從哪里而來,但聲音卻很清晰,那一刻,她感受到了黃昏的擁抱。
臺下的觀眾和墻外的聽眾,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好像臺上的她與她彈奏的曲子,是一顆脆弱的水珠,是一縷微薄的月光,是在狂風(fēng)中開長在懸崖上的荒山之花,生怕自己的動靜稍微大了一些,眼前的美好就悉數(shù)破碎了。
一曲奏畢,短暫的沉默過后,掌聲如潮水涌來一般,且遲遲不息。
臺下的科洛望著伊扶,以往每次看見她,總是一襲黑色衣衫,而今日的她卻一改常態(tài),穿著白色的長裙,如同是他心中的神女。
即使她的心中永遠(yuǎn)裝著別人,即使她對自己的愛慕總是充耳不聞。
但他卻甘之如飴,甚至卑微的渴望著終有一日,她會被他所感動。
而露安娜也是目中云霧漸起,與她相處的這幾個月,她已然明白她的心情,還有填滿了她心中的那個摯愛。
但她卻總是將伊扶對維爾德的感情,自覺代入到自己對科洛的向往之中,雖然伊扶的歌詞之中并沒有多少符合著她與科洛的事跡,但她琴音中的悲愴,卻如同是利箭,正中了她的心房。
這是伊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將她心中的感情展露在大眾的面前。
她再也沒有對外人展露過自己的哀痛,只是遏制著自己的內(nèi)心,逼迫自己看清前路。
即使是在一次又一次足以將人徹底擊垮的失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