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你是愛慘了我
看著周婼下了馬,袁蘇瞻起身端著茶點走了過去,接過了馬繩。
“我口袋里有濕巾和帕子,擦擦手,吃些東西墊墊?!?p> “謝謝~。這馬騎的可真是暢快淋漓,心里舒爽多了!我在海市和美國的這幾年,壓力大的時候喜歡冥想,每次冥想我都會把壓力壓縮起來,堆積在心底,慢慢的心就實厚了。我這些年,就這么過著,過的很清淡,直到在法院遇見了你,我發(fā)現(xiàn),我覺得,我好委屈,很委屈很委屈的那種。但是我不習慣委屈,我不能委屈,我還要生活,還要向前看,還要當個好醫(yī)生,把時間浪費在委屈上太奢侈了,我要不起~”
周婼拿起點心,掩埋自己感性的口舌。有些話,周婼總要說出來,28歲以后的時間,她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畢竟這個歲數(shù)了,不能把看不見的心動當飯吃。
“袁蘇瞻,我不是個灑脫的人,我其實挺自私的,占有欲很強,也很挑剔,找男人不僅看重人品,家世,教養(yǎng),三觀契合度,最重要的,我還很看重臉,和身材!”
這是在說自己沒錯了??!袁蘇瞻知道,周婼的話不是在開玩笑,她是在很認真的告訴自己: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當然是不要白不要,不過,要是你敢變心濫情,我會極盡畢生所學把你千刀萬剮生不如死!
風輕輕帶起了青青草地上的翠綠花紅,周婼臉頰額頸細細密密的汗?jié)n隨著微風揮發(fā)成霧,悄無聲息的沁入春日淡淡的綠意。男人抽走女人手中的帕子,翻面折疊好,放回口袋。
“在法院見到你的那天,是我從印度逃離后的七年里過的最不舒心的一天。那天,你在我眼前的每個皺眉,每聲嘆氣,每次苦笑,每回抬眸,還有你那滴猝不及防的眼淚,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牢牢實實??烧{(diào)查了這個案子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遇見你的那天只是我開始心如刀割,眼眸蜜甜的第一天。看著你,我開心,我愉悅,我舒快,可隨著往事一點點顯山露水,我越加的不敢靠近你,周婼,那三十七天,我仿佛在身受凌遲酷刑?!?p> 袁蘇瞻的話如這春和景明里的和煦暖風,微涼不冰骨,溫暖不熾熱。
“所以,你是愛慘了我,愿意豁上自己的一生愛我如米面嗎?就像居里夫人堵上生命只為提取鐳元素,周樹人先生棄醫(yī)從文成魯迅,只為喚醒愚昧的國人一樣?”
神奇卻有深度的比喻,袁蘇瞻看著認真等待他答案的周婼,伸手摸摸毛茸茸的馬臉,展顏一笑。
“案子一開始,我拿林摯當我贖身的籌碼,我本想找到砝碼后大刀闊斧為給自己謀私利,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開局就敗了,而且敗得一塌涂地!因為,周比亞是你的弟弟!
我初去新城那天下午,你堂皇奔離了酒店,是周比亞來酒店開走的你家的車。在停車場里,在你家車前,我見到了他?;蛟S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看到他那張臉我就知道了,你的弟弟長得太像林家的二叔了!簡直是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而且,他的右耳耳廓上還有那塊與生俱來的胎記,我?guī)缀醍斚戮痛_定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籌碼!
他見到我時,拿著車鑰匙,將信將疑的走到我跟前,新奇地看著我,說‘你就是我姐的朋友嗎?你做什么了把我姐嚇回了家?你不會是喜歡我姐吧?我是她弟弟,我給你個建議,你看著歲數(shù)也不小了,要想情情愛愛貪圖新鮮趁早放棄,我姐只想找個會過日子的另一半,你這種事業(yè)男,她不會考慮的?!N耶敃r就想,你這個弟弟可真不一樣,不動粗不噴臟,簡單幾句話就把我的貪戀扼殺在了萌芽之中。我能猜到,我傷你挺深的。所以,這次,我會慢慢來,把前路掃平,不論你我會怎樣,我都會護你安好?!?p> 周婼對這個非正規(guī)的答案很滿意,拍拍小手,伸出兩個手指,夾起袁蘇瞻口袋里的手帕擦拭自己粘糊糊的雙手。
“你是運氣挺好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么多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籌碼’!”
袁蘇瞻招呼不遠處跟著的管理員,袁蘇瞻把馬匹移交給管理員,周婼順手把手里的點心盤子遞走:“辛苦,謝謝?!?p> 周婼走到溪流邊蹲下,抬頭看著直愣愣的男人,拉住他的手:“要講衛(wèi)生,勤洗手,正好我把你的帕子也洗洗,快洗洗~”
溪流的水不似春風溫暖,更像是冬日刺骨的寒風。
“不涼嗎?”
“涼啊??晌叶颊戳怂耍荒芤粋€人凍著,也要拉你下水~”
小孩子都沒有這么幼稚!袁蘇瞻寵溺的看著周婼:“好了,對關(guān)節(jié)不好,來擦擦手。”,男人拿過周婼手里的帕子,從口袋里掏出另一條手帕給她擦手?!爸x謝你,袁蘇瞻?!?,兩人起身,沿著松軟的綠地沿溪流而上。
“袁蘇瞻,如果你妹妹被人搶走過更好的生活,你會怎么樣?”
袁蘇瞻搖頭。
“那天,周比亞離開前,我借走了他的手套,一雙沾有他DNA的黑色棉絨手套。DNA 鑒定文書是在你去三姥爺家那天上午出來的,我拿著文書,站在山頂,看著你一身春意的走進了三姥爺家,言笑晏晏,滿面喜色,傍晚方離。我一路跟著你到了機場,看著你像個孩子一樣開心的取登機牌,過安檢口,找飛機座。那時,我就知道了,我所謂的籌碼已經(jīng)變成了一把利劍,一把會刺傷我,捅傷你和你家人的一把利劍。我疏遠你,我不見你,我偷偷的想你,我瘋了似的挖掘你過往的種種,三十七個日日夜夜,我就一個人,舔著傷口,游蕩在你曾經(jīng)的過往里。
我翻閱著楊沙和楊力的案卷,看著陳舊發(fā)黃的案件供述,我的心口仿佛訂上了一顆釘,每到想你時就隱隱作痛。我一遍遍翻看著你寫給(袁雪)雪姨的決離斷親書,我一遍遍的倉皇失措悲戚無望,因為我越來越認識到,周比亞于你而言的重要性。周婼,在整件事情里,我都只是一個旁觀者,我不能感同身受,我沒辦法勸慰你一二。因為我知道,你愛周比亞,你愛他超過了血緣,超過了親情,他是你拿著斧頭冒著雷雨斷著胳膊從塔塔村的噩夢里救出來的孩子,所以,你信仰他歷盡苦難依舊秉性溫良,于是,你把他融入骨血的稱之弟弟,后來,他用自己的陽光爽朗溫暖你濕冷的陰暗。周比亞是你周婼的弟弟,周比亞是你持正向善的化身,有他在,面對奸惡豺狼,你殘喘度日卻能無所畏懼!
我知道,我也是擊潰你奸惡豺狼的一份子。你今年28歲,你的人生以你的18歲成人為一個分水嶺,也就是你去塔塔村支教的那個暑假開始,你的人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父家的楊力是撕咬你心口的第一只豺狼,他只有十七歲,可他卻毒惡到慘絕人寰!我母家的袁雪是撕咬你心口的第二只猛獸,她一心向權(quán),她以一種最合適最說的過去的理由逼迫你家寫下親緣關(guān)系斷絕書,是為鋪順收養(yǎng)來歷不明周比亞后被阻礙的京城新貴周家前途!你在海市醫(yī)院實習那年,我父家的楊音是你的帶教老師,她是背棄師德撕咬你心口的第三只鬼魅,她沉迷權(quán)錢,她逃避為師之責把你推到了醫(yī)鬧的拳腳之下!而我,這個身上流著楊家和袁家血液的失信男,成了撕咬你心口的第四只牲畜!
這些,我都知道了。
周婼,我現(xiàn)在姓袁,我曾經(jīng)姓楊,我很抱歉?!?p> 周婼看著袁蘇瞻,就那么硬生生地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袁蘇瞻沒有答話,周婼伸手扶平他皺起的眉眼,苛問著沉寂已久的疑惑:“你當時為什么拋下我偷偷走了?是因為覺得我會賴上你要你負責嗎?”
周婼話音剛落,袁蘇瞻就否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