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后老貓便一直縮在袋子里沒出來，我望著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色，車子已經完全離開城市的燈火了。外面一片死寂，除了車子開動的聲音外什么都沒有。
晚上七點二十五分，車子在一個小路口邊停下，司機師傅提醒我在這里下車。
我下車。外面真是刺骨的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刮一般，叫人瞬間全身雞皮疙瘩立起。
車子已經走遠，我打開手機地圖導航，這里距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但因為地方偏僻的原因，地圖上并未顯示可行路線。說實話，我覺得能在地圖上找到這個地方已經算是萬幸了。
我按下小手電筒開關，順著路口往山里走去。
“是這里嗎？”我問老貓。
“沒差了。應該就是在這里?！崩县垙拇永锾匠鲱^來。
“應該？”
“……畢竟過了這么多年，變化比較大?！?p> “嗯……”
我們走了十多分鐘，仍然沒見到有燈火的村落。倒是四周的植被漸漸變得密集起來，路面也變得窄小，兩邊全是枯草和灌木，不時有灌木枝長到路中央來，不得不用手挪開才能前進。
“這附近真的會有人住嗎？還是說我們走錯路線了？”我質疑道。
“這條路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走過，已經荒廢了。耐心找找看，一定有其它的路?！崩县埧隙ǖ卣f。
我停下來打開手機看了看定位，我們似乎并沒有走多遠，像是一直在山里面繞圈子。
接下來越往前走路面變得越來越窄，灌木也越來越密集，直到路被植被完全擋住，完全無法繼續(xù)前進，我停下了腳步。
“沒路了?！蔽艺f。
“嗯……”
我來回觀察了四周的環(huán)境，除了樹和灌木以及雜草外，什么都沒有。小手電筒能照到的距離很有限，大概只能勉強看到直線距離三米外的地方，再遠就是一片漆黑了。
周圍的樹基本都有十幾米高，偶爾會有小風吹過傳來樹葉沙沙響的聲音，但我所在的位置風是吹不進來的，可能是樹林是在太密了。
“沒想到會走至這樣的絕境……唔……”老貓長嘆了一口氣：“那么小哥你就送我到這里為止吧！接下來的路就讓老貓我獨自走完，這里應該離那個地方不遠了?！?p> “就差一點點了，別放棄呀！”我說?！熬退阄椰F(xiàn)在想回去也要白天才有車子啊，我們再找找看吧，一定還有其它路線的?！?p> “……唔，說的也是。”
“先休息一會吧?！蔽揖偷刈隆！白哌@么久的山路我也累了。順便調整一下心境。”
“要的要的，真是辛苦小哥你了！”
“哪里的話。”
我收起手機，關掉手電筒，四周變回原本的漆黑一片。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運動過了，這山路走的著實累人，不過身體倒是變得暖和起來。不覺得冷了，發(fā)現(xiàn)這里的空氣呼吸著特別的清爽。
心情相比之前放松許多，但還是處在一種緊張狀態(tài)。周圍安靜得有些嚇人，從一開始走進這片森林，我就覺得有什么東西正躲在這片黑暗之中。它們像盯住獵物一樣埋伏在四周，一旦我稍有松懈便會如同猛獸那般突然從暗中撲來，將我撕裂，吸干。
“誒，老貓，說點什么吧?！?p> “唔……老貓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呀……”
“那我來找找話題……”
“嗯?！?p> 我把老貓從袋子里抱出來摟在懷里，來回撫摸它柔軟順滑的毛發(fā)，手感很好。它自然地平躺在我懷中，雙眼微張，表情像是在享受高級按摩那般舒適。
“回到老家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老貓我打算留在此地，再不去外邊世界了。”
“不喜歡外面的世界？”
“不喜歡?！?p> “是覺得太吵了？”
“算是原因之一吧，住在那里的人也個個都很奇怪。”
“很奇怪？”
“比如像你這樣的?！崩县?zhí)ь^看著我說。
“我很奇怪嗎？”
“可能你自己沒意識到，但老貓我可是注意到了。打從離開那座城市開始，小哥你的心情慢慢變得輕松許多呢。”
“……是嗎？”
“小哥你的心情經常很直白地就寫在你的臉上呢，是只貓都能看得出來啦～”
我沉默。
“你們好像有不得不留在那里的原因？”
“那到是沒有。……應該是沒有的?！?p> “如果那個地方不能讓自己開心的話，干嘛還要留在那里？”
“道理是這么說沒錯……”
“??”
“但是人和其它動物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意識以及個人所追求的存在意義?！?p> “存在意義？”
“就是不斷地前進，追求更好?！?p> “在那種吵鬧的大城市能得到更好的東西？”
“嗯?！?p> “但那僅僅是物質上的吧？你們反倒在精神上慢慢變得空虛了?！?p> “對于其中一部分人來說是這樣?！?p> “像你這樣的？”
“大概?！?p> “這么說另一部分的人就能在物質和精神上同時得到補充？”
“是?！?p> “那你為什么不去像那另一部分人那樣生活呢？”
“這個……做不到……”
“？？”
“他們有完全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我沒有?！?p> 老貓沉默。
“以前以為自己有，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
“你把別人的那部分誤以為是自己的？”
“嗯……”
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我和老貓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身體漸漸地冷卻下來，再不走動走動的話很快就會被凍僵了。我仍舊坐在原地，任憑周圍的冷氣一點點地侵蝕自己。雙眼沒有聚焦地看著前方，本來有路的地方已經沒有路了。我感覺我似乎也已經走到了某個終點，即便自己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可前方已是末路……
我究竟該去往何處？
黑暗，寒冷，末路，恐懼，絕望……負面情緒不斷地從心底涌出。
“快點回去吧！你已經盡力了?！币粋€聲音不停地在腦海里對我說。
“快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留在這里很危險！回去就安全了！”
“回去吧！”
“快！”
“…………”
我把老貓放回袋子里，起身抖了抖腳，將身上的枯枝雜草拍落。
“往回走走看之前有沒有錯過其他小路吧?！崩县堈f。
“嗯……”
我往回走了幾步后又停下。
“怎么了？”老貓問。
“路……”
“路怎么了？”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我腦子里突然閃出這么一段話來。
我真的有所謂壯士斷腕的決心嗎？還是說那只是一句空話而已？我質疑自己。一直以來我不都是在走別人走過的路嗎？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絕路，只是我不夠勇敢罷！”
“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感覺怪怪的?！崩县堈f。
“謝謝你！老貓！”我笑著說。
“此話怎講？”
“我想，我已經找到完全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賀呀！”
我深呼吸大喊：“我要走出自己的一條路來！”
“很好！”老貓附和道?！澳墙酉聛碓趺醋?？”
我回頭走到被灌木完全覆蓋的路的‘盡頭’，解下背包，將老貓轉放入背包里，原來放老貓的袋子也折好一同放進背包，然后將背包反過來背在胸口這邊，將手電筒咬在嘴上，深吸一口氣，隨后一頭鉆入那片看不到盡頭的灌木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