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七個時區(qū),德國與奧地利邊境的小城,貝希特斯加登。
這座被群山環(huán)繞人口只有八千的靜謐小城,此時朝陽才剛剛升起,艷紅色的曙光在建筑和樹蔭之間留下斑駁的身影,驅趕所剩無多的夜間寒氣。
教堂的鐘聲連綿,萬物復蘇。
遠離城區(qū),在一片后現代化建筑居民區(qū)中尤為突出某座文藝復興風格的中世紀城堡。
外圍環(huán)繞大片的園林綠化工程,自動灌溉撒水器正在執(zhí)行每天的日常。
城堡內部的藏書閣。
著裝黑白相間制服的仆人管家正在照例清掃陳列在里面的上百萬冊珍貴書籍。
面積相當于半個藍球場大小的書閣他花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才去塵完畢,可是他還不能放松,因為真正需要去塵的最后那樣東西才是重中之重。
仆人管家在藏書閣中宮位置的木制書桌前駐足良久,他的眼前是一面倚墻式的書架,架體布局雜亂,風格卻偏向古風,且呈暗銀色,看起來頗為牢固。
他握住書架的一方,稍微用力推了進去,毫無縫隙的架體赫然順著逆時針方向翻轉,露出了可供一人通過的暗道,他絲毫沒有猶豫便走了進去。
英靈殿。
仆人管家一開始并不明白卡爾先生為什么稱這里面為英靈殿,直到他有幸首次被允許進去打掃衛(wèi)生,才知道為何會取這個名字。
英靈殿里面的空間寬大,穹頂是半圓的,三個龐大精致的復式吊燈懸掛在上面,透露出的米黃色燈光把四面墻壁上的精美浮雕顯露得一覽無余。
那是人像的浮雕,每一個都是翩翩如生,逼真無比,配合著紅地毯上那遍地的書籍,會被第一眼看到的人誤以為是自己走錯了房間,進入到了什么歷史博物館里。
這里面所有的一切結合起來,會自然而然讓人感受到莊重又肅穆的神圣氣氛,這樣的氣氛讓仆人管家不敢有絲毫分心。
仆人管家從口袋里抽出白色的手套戴上去,接著拿出小巧的去塵筆,一點一點的沿著浮雕輪廓清掃,繼續(xù)昨天未完成的工作,這是極其考驗耐心的,只是對于他而言,卻沒有更深層次的困難,因為在長達十幾年的勘護中,這些浮雕的每一處溝壑他早已熟記于心。
半個小時后終于清理完畢,他簡單對自己收拾了一番準備走出英靈殿,這樣一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仆人管家轉身,并且也已經邁開了腳步,可是突然,他的身體便猛地頓住,眼睛瞪大……在他的記憶中,幾十年都不曾有所變化的精美浮雕,在剛剛轉身的剎那竟然讓他發(fā)現了不同之處。
仆人管家深吸了一口濁氣,強迫自己鎮(zhèn)定,并且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有鬼的,他慢慢轉身,將眼睛所看到的浮雕一遍遍與腦海中的浮雕對照,果不其然發(fā)現了巨大的變化。
平白增加了一幅浮雕不說,就連原本舊浮雕手上所佩戴的戒指寶石顏色也產生了變化,由灰色變成了白色,光輝燦爛,遙指東方。
靈光一閃之間,仆人管家想起了卡爾先生首次讓自己清掃英靈殿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如果在未來的哪一天你發(fā)現浮雕產生了變化,馬上告訴我,一刻都不能耽誤?!?p> 仆人管家腦袋嗡嗡作響,他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英靈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大堂,直至看到了想要找的人時才松了一口氣。
帕西大管家正在給站在他面前二十多個仆人布置今天的工作,因為今天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預示著可能會有好事發(fā)生,他特意穿了一身淡藍色的燕尾服,并且系上了茶磚色的漸變領帶,經過這樣的著裝,一位39歲的中年人此時瞧起來儼然像剛剛三十出頭的青壯年。
“好了,你們去工作吧,務必在卡爾先生禱告回來前完成工作量。”他朝站在自己面前的仆人們揮手,所有仆人便唯唯退去。
迎著帕西詢問的目光,仆人管家亦步亦趨的站在一旁,待所有仆人都散開后快步來到他的邊上,在他耳邊低語。
“英……英靈殿活了?!逼腿斯芗冶M量壓下自己顫抖的低音,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高興壞了。
“什么活了?說具體點!”帕西瞬間轉身盯著仆人管家的眼睛,那一直都是毫無表情的臉上此時卻浮現驚喜交加的神色。
“就是……”仆人管家礙于帕西那炯炯又攝人的目光,說話有些結巴,“我還是陪同您親自去看一下吧?!?p> “英靈殿是么?”
“是的。”
帕西清楚的知曉整座城堡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英靈殿的存在,都是卡爾先生相當信任的人,他也不例外,仆人管家之所以可以獲得勘護英靈殿的要職,還是他推薦上去的。
按照記憶中熟悉的路線,他的步伐輕快,隱隱還可以看出有些焦急和緊張,可是嘴角卻微微上揚。
帕西邁進英靈殿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不同,精致艷世的浮雕色澤鮮明又工整,比之前更為翩翩如生,確實像是活了一樣。
“時隔六年,家主終于出現了……”帕西撫摸著浮雕人像上那映射光輝的戒指寶石,眼神誠然又炙熱。
“大管家,卡爾先生原先囑咐我一但發(fā)現英靈殿產生變化,要盡快通知他?!逼腿斯芗已劭磁廖鬟@樣激動,其實是不想打擾對方的,可是他的工作不允許他如此,只能硬著頭皮出聲提醒。
“對……對?!迸廖鞣路鹨徽Z驚醒的夢中人,他迅速收斂臉上的表情,所有的神態(tài)都瞬間消失,仿佛剛剛的失態(tài)并不是本人。
“我可以代勞閣下去圣巴多羅買禮拜堂把卡爾先生接回來?!逼腿斯芗夜Ь吹恼f。
帕西看了仆人管家一眼,棕色的瞳孔下隱隱有危險的銳芒閃爍。
“我知道你的車癮又犯了,不過這里可不是賽車場,也不屬于你,以后也不要在我面試耍小心思,懂了嗎?”
仆人管家臉色瞬間煞白,大氣不敢喘,“懂了,閣下教訓的是。”
“卡爾先生由我去接,你負責把零號和早織找回來,就說卡爾先生有事情吩咐?!?p> 帕西給仆人管家留下了一個冷峻的背影,信步的往地下車庫走去,很快就有某輛價格昂貴的邁巴赫疾馳出了城堡。
距離城堡約兩公里外是碧綠的國王湖,是座狹長八公里的山間湖泊,湖邊有座白墻紅頂的圣巴多羅買禮拜堂。
周圍一片綠地,陽光明朗,陣陣誦經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觥?p> 帕西按耐住迫切的心情,在禮拜堂外面停下車,整理了一番衣容后就朝里面走去,腳步卻顯急促。
教堂里面充斥著某種由管風琴奏響的樂曲,帕西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進去,無視掉在站臺上誦經的神父,他舉目望了一眼,雖然都坐滿了人,但還是很快找到了目標。
卡爾?斯帕羅是位英挺的老家伙,他一頭銀發(fā)整齊地梳向后面,露出平滑的黃銅色前額,濃密的眉毛中有撮撮白色。
戴著一副金線邊的眼鏡,上身棉布襯衣,下身黑色褲子,脖子上更是掛著純棉的圍巾,眼神時不時望向窗外,一臉愁容。
“卡爾先生,我來接您了。”帕西恭敬的站在老人身后,既不敢坐也不敢動。
卡爾從窗外收回目光,看著神父在站臺上面眉飛色舞,緩緩開口。
“今天你來得有點早,說吧,什么事?”
“要在這里說嗎?”帕西欲言又止。
“說?!?p> 帕西盡量壓低聲音,“英靈殿……可能朔主了。”
一瞬間,卡爾身體顫抖,右手握著的黑色雨傘頻頻發(fā)出磨擦的聲響,臉色脹紅,卻是喜上眉梢,一掃之前的愁容。
“我們回去?!彼砣徽酒鹕?,筆挺的腰板看不到絲毫駝背的跡象,身高比起帕西還要高出那么一點。
“好的,車已經在外面?zhèn)浜?,至于零號和早織我已經讓管家去通知了?!迸廖鞴Ь吹母诳柹砗螅蚪烫猛庾呷ァ?p> “但愿你說的是真的?!?p> ……
另一邊,仆人管家目送著帕西消失在地下車庫入口,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氣,只是想到還有任務在身,整顆心又提了起來。
他從秘密部門獲取了零號和早織的具體位置,便立刻安排直升機過去接應。
……
中阿爾卑斯山脈東北部。
太陽從天際線躍出,陽光透過云霧繚繞的山巔灑向大地。
某處與地面垂直的懸崖峭壁,如同圓形露天劇場似的凹地,宛如薄刀刨削過的刃嶺上,一個小黑點正在向山頂攀爬。
鏡頭拉近,那是一位渾身黑色勁裝并且搭配成套攀巖設備的年輕男子,他手中的格里爾斯刀仿佛削鐵如泥般插進巖石中,一寸一寸往上爬。
沒用多久,他終于登上山頂,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耳邊卻有呼嘯聲從半山腰傳來,灰色的直升機越過山頂,凜冽的狂風從他腳下吹過。
“也是有趣?!?p> 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一閃,頃刻間便解下攀具,身體出人意料的成弓形,前傾,二話沒說,腳下那恐怖的彈射力爆發(fā),起跳,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了機艙上。
……
南美洲亞馬遜熱帶雨林。
密林深處,木質的藤本植物隨處可見,沿著樹干和枝丫,從一棵巨樹蔓延至另外一棵巨樹。粗壯的根部更是盤旋到樹的頂端,又從頂端倒掛下來。
它們交錯纏繞著就像一張張稠密的網,遮天蔽日。
少女腳踩在三到四層的植被上,松軟得毫無聲響。
她有一頭束成馬尾垂至腰際的黑色長發(fā)、身材高窕皮膚白皙,上半身是白色的短T恤,多余的衣擺被綁到腰間,露出性感的肚臍眼同時,一雙讓牛仔褲完美展示的大長腿更是惹人艷羨。
早織徹子,日本籍美少女,手上緊握著一柄很長的單刃稚刀,刀銘刻著三池光世,寒芒盡顯。
她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仿佛此刻不是身處在危險叢生的密林深處,而是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園,顯得自信又從容。
如果硬要找出與環(huán)境契合度極高的一點地方,就只有那雙藏著鋒芒銳利如刀的杏眼了。
看似漫無目的毫無警覺,實則已經做好了發(fā)起攻擊的準備。
下一秒,少女的眼神驟然一凝,面前那黑色獠牙和血盆大口已經近在咫尺,那由層層疊疊的軟骨組成的喉嚨蠕動著,青綠色酸液往外涌出,赫然是吐著猩紅色信子的巨大森蚺。
未等森蚺靠近,那可怕的腥臭胃風已經吹起少女的黑色長發(fā),速度其快無比。
眼看著就要將少女一口吞下,龐大的蛇身也已經做好了纏繞上去的準備,突然,細尖蛇瞳中那熱成像的人影剎那消失不見。
躲過攻擊的早織徹子再出現時已經位于森蚺的右側,這個位置是殺死巨蛇的絕好機會。
她沒有猶豫,手中的三池光世已經橫切的出去,刀鋒附帶著淡淡的紫芒,沒有絲毫的阻礙便砍進了蛇身,一刀帶過,蛇首和蛇身便一分為二了,切口整齊劃一。
“座標移動還是這么好用,雖然才b級?!?p> 早織徹子將手中的日本刀揮了揮空氣,蛇血便了無痕跡,刀身恢復了往日的雪白。
她把三池光世插進刀鞘,牛仔褲褲兜里的手機卻已經響起,伴隨著輕微的震感,她按下接聽健。
“喂?”
“是早織小姐嗎?”
“是我,有什么事?沒有的話我就掛了?!?p> “等等,你在哪里?”
“我在……”早織徹子茫然的環(huán)顧四周,腦海中大大的問號冒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p> “我是管家,卡爾先生讓我通知你盡快回來,商討一下有關家主的問題?!?p> 聽到家主兩個字,早織徹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握著手機的手更是深深用力。
“家主出現了?”
“我不敢妄下定論,還要等卡爾先生回來確認?!?p> “好,我馬上回來?!?p> 早織徹子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第六感發(fā)動,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城堡的走廊上。
“你回來啦!”
有人從走廊邊的浴室里探出頭來,是一個男人,他的笑容燦爛問候親切。
以這種親切程度來判斷,就算不是自己的老公或者兒子,至少也是她的同居男友。
早織徹子嘴角抽了抽,一臉黑線,右手已經摸上了三池光世的刀柄,眼看著就要拔刀砍了某人。
“別別別!”看著就要徹底走火的早織徹子,男人趕緊大喊,“烏龜王八蛋,我現在就縮回去。”
早織徹子停住拔刀的動作,眼神鄙夷又嫌棄,“那你還等什么,不想吃刀子就滾回去?!?p> “惹不起惹不起,日本妞果然不好惹。”男人把頭縮了回去,安分的關上了浴室的門。
“死色胚。”
早織徹子穿過了長長的紅地毯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一套衣服后再次消失不見。
……
帕西在城堡大門前停下車,吩咐仆人把車開到地下車庫停好,自己則跟著卡爾走進了大堂。
卡爾一邁進大堂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跟圍巾,身后的仆人立馬過來把東西抱走。
早織徹子安靜的靠在大堂的柱子上,依然是那套熟悉的著裝,只不過衣服顏色不一樣而已。
“零號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卡爾看到站在一旁的早織徹子,有點疑惑那個浪蕩的男人竟然沒出來迎接自己。
“他在洗澡,應該一會就會過來吧?!痹缈棌刈影炎约恒逶≡趶奶齑巴渡溥M來的陽光下,淡淡的說。
“帕西,你去叫他一下,我在英靈殿等你們?!笨栴^也不回的吩咐,又望向早織徹子,“早織,你跟我來?!?p> 幾個人在大堂中間分開,帕西拐了個彎,準備去叫零號,而卡爾則帶著早織徹子穿過長長的古典風長廊。
“你這次去哪休假了?身上怎么有一股月桂香和某種蟲子的怪味?!笨柸嗔巳啾亲?,他對味道總是那么敏感。
“蟲子?”早織徹子一愣,她記得自己是換了衣服才來的,嗅了嗅衣領,卻沒有聞到,“沒有味道啊?!?p> “味道是從你腳底下傳來的,你肯定沒洗鞋?!笨栄灾忚彽恼f,像是有某種怪癖的變態(tài)老頭。
“忘了換鞋了?!痹缈棌刈訃@了口氣,“只是在亞馬遜密林跟那些小動物玩耍罷了?!?p> “具體是?”
“森蚺?!?p> 卡爾欣慰的笑了,“嗯,確實是小動物……”
“嘿嘿!你們等等我!”某個姍姍來遲的家伙在后面大喊,一邊整理著還沒有干、且濕漉漉的金色頭發(fā),一邊笨拙的穿灰皮鞋。
帕西也跟在這家伙后邊一起跑,儼然像中國古時候皇上早起上朝,太監(jiān)在后面追著伺候一樣。
“從他身上我就可以看出這大英帝國的人杰地靈跟你們日本比真是差遠了?!笨柾锵У膿u頭,推開了藏書閣的大門。
早織徹子聽到這句話就跟公雞啄米般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卡爾在書架前駐足良久,特意等到所有人都到齊后才打開了通往英靈殿的暗道,內心激奮無比。
隨著邁開腳步,英靈殿特有的浮雕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翩翩如生的人像充斥著莊重、沉穩(wěn)、嚴肅、渾厚的效果和恢弘的氣勢。
人像浮雕一副接著一副,面部各不相同,驚奇的是那種相互疊錯、起伏變化的復雜層次關系,給人以強烈的、撲面而來的視覺沖擊感。
卡爾走到最新出現的浮雕面前,撫摸著人像無名指上的戒指寶石,白色的光輝耀眼奪目。
“這個方向是……又是東方?”零號甩了甩濕濕的頭發(fā),詫異出聲。
“應該是中國?!笨栆荒樒届o的環(huán)顧四周所有的浮雕,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閣下需要我們怎么做?”早織徹子忍不住發(fā)問,明亮的眼睛里也藏著喜色。
“我需要你們去找到家主,保護他成長?!笨柕穆曇艉榱翜喓?,中氣十足,“為了防止時空溯行軍襲擊,你們要蟄伏在他身邊,必要的時候我會出面的。相當于先鋒隊吧?!?p> “如果碰到時空溯行軍隊長級的人物呢?那可是5級的強大敵人。單憑我和零號與這樣的人交手,也只能自保而已?!痹缈棌刈佑悬c擔憂。
“自信一點,你們兩個只要默契度再高點,可以留下他的?!笨栞p笑。
“可是……”
“沒有可是?!笨柡鋈粐@氣,“實在應付不了我會派帕西過去協助你們,但前提是,你們就算是死也要保護好家主,明白了嗎?”
“明白了?!痹缈棌刈雍土闾柈惪谕暤幕卮?。
“那我呢?”帕西在一旁終于抓住機會說話。
“沒聽到嗎?原地待命?!绷闾栃ξ恼{侃。
“你這家伙……”